迦陵是根本听不懂在讨论些什么的，毕竟什么五气朝元，三才阵，两仪功，和他这个海克斯科技左轮有什么关系呢？从前师父教他的都是些怪话怪招怪东西，现在一入这正规法门倒是浑身不自在，不过迦陵也聪明，既然不知道，那就少说话，师娘师姐面前装个小傻瓜。

倒是他看到项凌云听得琉璃口中【神农噬】后，有些郁闷地坐回那张白玉躺椅上，说道：

“宝贝徒儿，我就知道你肯定偏心，要迦陵修那医道法门，这也倒没什么，可是【神农噬】，这东西未免也太基础了吧，你是不是还没说完？”

“不，就单练一个【神农噬】”

项凌云满面愁容：“难道我这个小宝贝徒儿就这么没有天分吗？”

项师尊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神农噬】乃是当世修行医道者最基础的功法与筑基方式，即效仿上古神农氏尝百草，以身体感受万药功效疗法，引天地真气流通经脉周天，纳天地灵气精粹于本身，可使百毒不侵，百病自除。

但，也就如此了。

神农噬其实是一个开放身体的过程，像是热身运动，修士以神农噬尝百草炼成毒耐性后，才可以更进一步炼体修法，尝试之前所不能承受的法门。你说要专精神农噬，往上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神农噬修到极致，可以以万药滋润内体，引真气流通脏器——然后润肠通便。

然后，然后就没了。

别人问你修的什么道，你说自己修神农噬，这其实是个无厘头的说法，就像是别人问你开什么车，你说自己专开倒车入库，岂不郁闷？

项凌云愁眉苦脸看琉璃，难道自己的这个优等生乖女儿也会犯错？

“师尊且听我说，神农噬虽然浅显，但在我们云天门，但对迦陵说来却是绝配。神农噬可以从百草万物间汲取精粹养分，其实只要吞噬得愈多，质量越高，对身体就愈有好处，这是一个可以长年累月不断堆砌，最后以量变达成质变的过程。恰好我云天门最不缺的就是天材地宝，每日以精粹灵力冲刷洗涤本体，汲取万灵精粹，长此以往则大有裨益，铸成坚实灵基，方可修炼更高法门。”

琉璃抓了抓迦陵袖子：“而且，我观此子从小便食无数灵兽，尝百兽奶长大，因而可号令百兽，若是神农噬对此加以增补，说不定可以更进一步加强这个能力——到后面甚至说不定可以号令更高等灵兽、甚至上古凶兽！”

“哦，本宫明白了，这是一个‘有钱任性’的筑基法门。”一说这个项凌云就明白了，啪的一下拍了拍手：“虽然舍掉更高效的途径，用更安全的方法，却可以用质和量弥补，只要孩子营养跟得上，反而炼成更夯实的基础。”

琉璃微笑：“此法，非师尊不能做到！”

项凌云满意大笑，走到迦陵身旁蹲下，爱怜地说：“听到了吗，我滴小可爱？”

迦陵抿着嘴，其实很紧张，稍稍点了点头。

“以后妈妈让你吃什么东西，你都得乖乖吃掉！”

“嗯。”

“就算是很苦，很难吃的东西，也要吃掉！”

“嗯……”

“就算是臭臭的，粘粘的，还会拉丝儿的也要一口气全吃掉！”

“啊？”

“你到底要给他吃什么！”琉璃怒了：“师尊！！！不要欺负小孩！”

“哼。”项凌云撩撩头发：“不开玩笑了，迦陵，修行之路道阻且长，但你在开始修行之前还有一道必须要迈过去的门槛。”

项凌云的眼睛，忽然变得坚决而冷峻。

风起云涌，让琉璃也不禁挺直了腰板，不敢放轻松。

“你体内灵基混沌，已经尽毁，淤积在你体内多年，非彻底击碎排出，不可以再筑基，但你命格非同寻常，灵基又是被那神物所破，再击碎，也不是那么容易且安全的事。”

迦陵咽了一口口水，屏住呼吸。

“所以，为师会亲自帮你击碎灵基，引你体内淤淀排出，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也非常疼的过程，非常疼，如同身体百裂，燃烧飞舞，再拼合归一。”项凌云说道这里，忍不住揉了揉迦陵脑袋，仿佛有些不忍：“若没有绝对坚定的意志，说不定连识海都会破碎，变成一个浑浑噩噩的傻瓜。”

“妈妈不会逼你，若是你不想过那鬼门关，便在我云天门安安心心长大，妈妈护你一生，这世间再无它物可以伤害你分毫，我也会再去找其他门路，为你破开命格。”

项凌云是认真的，她见过无数渡劫失败的修士和战场落败的猛将，欲在灵基破碎后再筑，以图东山再起，可根本就没几个人能渡过重铸灵基这道坎，或是发疯，或是受不了烈火焚身而自决，失败者的模样——用惨状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当然不愿迦陵，这个甚至体质还不如寻常人的小孩就经受那样的痛苦，而且——还要由自己亲手……

自古父母皆望子成龙，可能成龙者又有几何？

就算不顶天立地，不展翅高飞，只要健健康康地长大——也算幸运了。

但是……

“师娘，你知道的。没有其他的路。”可小迦陵，却早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一定要快快长大，一定要快快成为——你的真龙天子。”

犹记得，站在你身后，看着你为我而战，看着你为我而痛，为我而死……

对自己弱小的绝望，对自己卑微的痛恨，对自己不能站在你身边的遗憾。

迦陵早已经受够了。

隐隐约约间，他早已经预感到，那天项凌云在神识中与九阴腐龙的那场死战，一定还会重演，一次又一次……只要自己还没有破开命格，只要自己还没有成为真龙。

那痛苦与折磨，那绝望与悲伤，就一定还会降临。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那诸天神佛。

自己的幸福，就一定要靠自己创造。

项凌云默默地点了点头，抱紧了自家那个倔强的小狼崽。

默默地，擦掉眼角的一滴软弱的泪。

而后她再起身时，眼中已是无尽的决意。

还有欣慰的微笑。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若是连生死都看不开，若是连疼痛都不愿经受。

何以登天化龙？

就算心中千般慈悲，万般不舍，只要迦陵愿意选择那光明万丈的前路。

只要徒儿心中，还有真龙。

她也就义不容辞。

【衮衮诸公皆囊括，万世荣光血中寻】

【我欲问天路何方，飞龙在天耀八荒】

“琉璃，为迦陵护法。”

白龙以手指天，引那金光门开，降那龙文赤鼎落于神宫。

“奉师尊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