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跪下！”琉璃恼怒地扯着迦陵的耳朵把他扯到了樱树神宫，扔到项凌云面前。

项师尊似乎正在看门里的公文和报道，挂着一副精巧的金丝西洋镜，寻常翩翩逍遥仙子而今又多了一份知性的美，眼见迦陵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耳朵都被琉璃扯得一只大一只小，目瞪口呆，慌忙心疼地跑过去把迦陵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膝上，揉揉他的耳朵：

“哎哟喂，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干嘛扯你师弟耳朵，你看看都肿了，妈妈给你吹吹，呼呼~呼呼~”

“你让他自己说啊。”

迦陵抿着嘴，瑟瑟发抖，看看项凌云，又看看琉璃，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又闯祸啦？”项凌云揉揉迦陵脑袋：“没事儿没事儿，跟妈妈说，把哪儿个山门，哪儿家房子，哪儿的门派长老给拆了砸了杀了，妈妈都给你赔！”

“师尊！你不能这样！他长大以后变成妈宝怎么办？！！！”琉璃气得跺脚，觉得自己仿佛找错了人。

“那不是挺好吗？他到底干啥了，问他也不说。”

“今天下午灵犀找我告状，说他下午翘课，我便去找他。”

“不就翘个课嘛，怎么了嘛！”

“我找了整个门派，最后发现他在百草堂。”

“挺好的，我宝贝徒儿修炼神农噬，正好去学习一下医药。”

“学习？可是我进去看到七八个百草堂的可爱小姐姐围着他，给他捏肩捏腿喂果子喂酒，他本人还笑嘻嘻地躺在一个胸最大的姐姐膝枕上……”琉璃想了想，觉得还差一味药引，便说：“还管那个姐姐叫小妈。”

“逆徒！！！给本尊跪下！！！”项凌云闻言面色铁青，直接暴起一个大嘴巴子扇飞迦陵，把他踩在地上，金光一闪九鼎出，琉璃拼了命拉着她才没让项凌云一鼎下去大义灭亲。

“我我我我~我冤枉啊师尊！我真没有管她叫……”迦陵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欲哭无泪，项凌云暴怒之下，只见云天门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雷电交加，黑云压城，那仙泽水也汹涌澎湃如同海啸，正在户外散步修炼的弟子们鬼哭狼嚎，不知所措。

“逆徒，还敢狡辩？琉璃会骗本尊吗？你个小批崽子，今天老娘我就是要打死你，你别拦我琉璃，熊孩子就是要打一顿才行，反正有你在，我留他一口气就是了！”

迦陵瑟瑟发抖，差点心肌梗塞昏死过去，还好琉璃也觉得自己这药引子下得太过了，慌忙过来抱着迦陵——非得她自己用身子护着，不然项凌云这恶蛟龙可能当场就把迦陵吃了，面对那盛怒的项凌云，她也慌慌张张颤颤抖抖地说：

“师尊息怒，迦陵这几日修炼太过辛苦，可能精神有些恍惚，百草堂弟子只是喂了他些药酒，又揉他太阳穴助眠，他当时可能在做梦，就说些梦话罢了！”

“是这样吗迦陵？”项凌云举着那龙文赤鼎问。

迦陵真是欲哭无泪啊，自己分明就没喊小妈，怎么就完全落进琉璃的套里去了，这个女人平时道貌岸然正气凛然，没想到居然还有腹黑的时候，没办法——琉璃给他这个梯子他还非下不可，不然当场就得被项凌云打死！

他委屈巴巴，眼眶里流着热泪一套高速神言：“对，就是这样，我在梦里梦到妈妈抱我，特别温柔可爱美丽逍遥缥缈秀美风姿绰约玲珑剔透宽容大度善良和蔼凌波微步温文尔雅口吐芬芳小嘴抹了蜜眼睛贴了星……”迦陵一下子把这么多天文化课上学到的好词全都喊了出来，可谓毕生所学，求生欲极强。

项凌云白了他一眼，脸色仿佛稍稍缓和，威严地坐到那师尊椅上，看着身前瑟瑟发抖的姐弟俩：“哼，少给我来这套，我可不吃。”

项凌云撩撩头发，仿佛很舒服般地微笑。

你分明超级吃这套好不好！

迦陵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命保住了。

“念在是你平时修炼太苦，这次就先不罚你，下回你再在修炼时间影响其他弟子修行，定罚不赦！”

“谢谢师尊！！！”

“嗯？”项凌云瞪迦陵。

“谢谢妈妈！！！”

项凌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舒服了。

琉璃这时站出来说：“但是还是要注意迦陵的教育问题——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带迦陵来的。”

琉璃一边说，一边伸手偷偷地狠掐迦陵的肉，似乎很不满。

“哦，琉璃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已经想好方子了吧？”

“自然，我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小子的问题出在哪儿——他已经没有脑子了，他的思想出问题了。”

“？？？”迦陵虽然满脸问号，但是说实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被小师叔和琉璃这两座大山男女混合双打后，他心态的确已经裂开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傻傻地奋斗的小师弟了。

毕竟怎么努力也看不到希望……谁还能努力得下去……

“我要带他入秦，走一趟河东。”琉璃淡淡地说：“带他出去看看世面，他也就懂了，望师尊准。”

“出去看看世面……”项凌云听了，又有些惆怅：“那倒是没什么，但是你要带他入秦……还是河东，琉璃，你想的办法虽然都是对的都是好的，但就是下药太猛了……”

“我喜欢一步到位。迦陵现在就是闭门修炼太久，不知世间疾苦，早点实战一下对他没坏处。”琉璃的表情很坚决，不容置疑：“赵王现在正在猛攻秦地，河东流民无数，血流成河，正好需要药师，我去河东可续万药归元流修行，也可让迦陵锻炼一番，师尊大可不必担心，有我在，断不会有事。”

“琉璃，实战倒没什么，但那里毕竟是河东，但打这场仗的……可是那个赵王。”

“琉璃自会有分寸，河东也有我云天门外门弟子照应，想那赵王与我云天门来往贸易多年，也不会为难我们。”

“不，那个人你什么时候都说不准。”项凌云着实有些头疼：“不过我知道你，琉璃，你一旦决定了就不喜欢别人提意见的吧？”

“琉璃不敢。”话虽这么说，但那白衣仙子脸上，满是坚决。

项凌云犹豫片刻，无奈地笑笑：“好吧，那你要带好你的小师弟，对了，迦陵，你过来。”

迦陵点了点走，走到项凌云面前，那条白玉蛟龙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他，而后格外严肃地说：

“接下来几日，一切都听你师姐的，不要自作主张，不要随意走动，战场之上非同儿戏。”

“徒儿知道……”

“为师别的也不多说，只提醒你三件事，你好好听，切记。”

“第一，你们此行为修医道，勿伤世间人，勿扰世间事。切莫——介入任何战争。”

“徒儿谨记。”

“第二，莫要记仇，管好自己，就算很生气很恼怒，也不要想着报仇。”

“……”

“不用想为什么，记住就好。”

“徒儿谨记，那~三呢？”

“第三，每天都要给妈妈打千里镜！”

“啊，好！”

“那就跟你师姐去吧，收拾收拾东西。”项凌云摆了摆手，笑。

“走。”琉璃快人快语，一把抓过迦陵便走。

剩下身后项凌云默默地抬了抬自己的的西洋镜，轻轻一叹。

“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让你见那世间惨状。”

“不过孩子嘛，总是要长大的。”

她自言自语，又低头查看案牍上满堂无聊公文：

“据赵地外门弟子报，赵王丞相袁昊今日北上出使北境诸部，似为缔结新盟约。”

“据徐州外门弟子报，徐州铜矿市价近期大涨，请示师尊，是否调控市场。”

“据凉州外门弟子报，西凉马市近期遭人大批收购，价格飞涨，请示师尊，是否干预。”

“据楚地外门弟子报，魔教本家圣白教堂今日常有异常轰鸣咆哮传出。”

……

“唉好烦啊。”项凌云愁眉苦脸，瘫倒在桌上。“好想找个人淹一淹……”

。

这天傍晚，后山。

枫叶影间，残阳似火。

迦陵抿着嘴，抓着身上大药箱的背带，哒哒哒跑到山顶前那片空地。

抬起头，小师叔依旧在那八门金锁阵中被缚，一如往常。

迦陵从药箱里拿出两坛女儿红，两斤酱猪肘，两斤红焖猪蹄，两斤猪头肉，格外丰盛地放在小师叔面前，一声不吭。

“干嘛？”小师叔没好气地看了迦陵一眼，身体倒是挺老实，开始喝酒吃肉。“想让我原谅你啊？”

“我又没错，原谅什么。”

“还嘴硬，混账！吧唧吧唧吧唧……”

“我只是想说，这几天我不来了，你别以为我怂了。”

“干嘛不来？”

“我要入秦，去河东郡。”

“哦。”小师叔的反应倒是很淡定。“去吧，掉根胳膊掉条腿，在乱世里摸爬滚打一阵子，你小子就知道师叔对你多好了。”

“我知道，谢谢师叔！”迦陵跪下，向小师叔磕了三个响头。

“你有毛病，又是酒肉又是磕头，要不要再给我烧个香？”小师叔冷哼一声。“武器难道没教你，天上天下，只跪佛祖，只跪父母？”

迦陵什么都没说，抓起药箱，转身就走。

小师叔看着迦陵的背影，轻叹一声，念：

“既无果来，亦无所爱。”

“终无天堂，地狱永存。”

放在地上的其他酒肉缓缓地沉入地下，他一口也没动。

全都归入黑暗……

。

迦陵一路小跑到山下，琉璃已经在等她，这回她也背了个大药箱，油纸伞横着压箱底。

琉璃知道迦陵最近总往山上跑。

但是，她还是什么都不问，只是抓着他的手：

“走吧。”

下午说完，傍晚就走。

琉璃就是琉璃。

云天门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隐没在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