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九歌龙吟
即便是在乱世之中,即便是在那早已经被烈火与铁血所淹没的时代。
天地之间,又何曾有此等恐怖的决战?
两段超越百年纠葛纷乱的血恨家仇。
两个在彼此的领域被认为至强至大的天下巨门。
两位各自流淌上古凶兽之血,同握九州社稷圣物之师尊领袖。
两条在乱世中彼此交错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登天的道路。
在此剧烈地碰撞,于是那乾坤动摇,山河崩碎!
只看缓缓倾覆的云天仙山之上,魔教弟子与云天门众捉对厮杀,倘若说上次长平一会不过是双方都始料未及的遭遇,那么此次便就是各自倾尽一切的决战,不死不休!
圣座之上无尽炮火向云天仙山轰杀而来,众魔教弟子乘坐机关飞兽悬空,投下滚石烈火,弓弩箭矢,甚至有火枪巨炮,那来自遥远西域圣教国之军工与兵器编织成可怖的火力网,其中所席卷一切都化作火海!
而云天弟子当仁不让,虽然人数远不及魔教众遮天蔽日之势,然而能入那云天内门岂有等闲之辈,顷刻间万法皆出,千百洞天张开,灵兽,法阵,灵剑交错,皆以一当百!光怪陆离之灵力如同逆飞的流星雨般冲向云霄与魔教兵器抵抗!
众长老所化凶兽与魔教各堂堂主交锋决斗,天地人三公将军横扫战场,却被那白蛇怒吼一人拖住!天地间无数凶兽彼此咆哮释放灵力,如同那末日劫舞!
而在山门各处,更多可见众弟子与那冲杀入阵的魔教凶兽对决,嗜血魔兽咆哮嘶吼,魔教弟子御剑翻飞,刀剑相拼,獠牙撕裂血肉,交错的铿锵与火花乱舞,脚下血流成河,既有魔教弟子,亦有云天门众!而百草堂弟子穿行战场中抢救保护受伤退场的门众,佰草仙子释放灵根化作圣树,光照之处白骨苏生,魔教众人无数次猛攻都不能突破!
战局焦灼,无论魔教众还是云天门弟子仿佛都难以找到彼此的突破口,杀得难解难分。而身后十万楚军正缓缓向仙山攻来,倘若不快点分出胜负,云天门始终是背负压力的一方!
于是这场两门对决真正的关键,还是在于芈玄黄与项凌云曹湘之争!无论他们哪一方取得优势,都能瞬间改变战场的格局,正如项凌云所说,若是她全力以赴,就算是那十万楚军也不够她打!
但是她能不能有那机会?
只看是那云天仙山头顶,决战始动!
一方是受领神恩而强盛至巅峰的芈玄黄,一方是那位曾经威震云梦却已不复当年的龙虎。
究竟谁能取胜?
只看乾坤肃然。混沌归墟。
苍龙起舞。玉剑倚天。
九歌与云天剑,交锋一处!
十一道镌刻上古神明的华表。
十一道守护荆襄大地的灵脉。
十一道象征着权与力的诗篇。
被那位年老体衰的暴君所握在手中。
九五至尊之血。
九霄万丈风云。
九转真龙之威。
被那镇守云天仙山的苍龙凝聚剑上,化作通天的纯金。
龙与虎,与那天空中傲然出击!!!
老楚王凌空一摆手,那十一道华表中最高大宏伟的那一栋便轰然悬于虚空,为那强大而雄浑的灵力所引导,卷起满湖仙泽水咆哮!而他身后,隐隐约约仿佛有一只暴虐而残忍的白虎怒吼,震天撼地!
与此同时项凌云卷起九天风雷,龙舞长空,剑卷云雷,以浩浩青空之剑,以无边苍空真意,与那头白虎同起舞!剑卷百丈罡风气刃!横扫向前!云天剑出,仿佛一剑隔世!
“九歌·东皇太一!”
“云天秘传·驭风雷!”
龙虎怒,九歌起!
华表升空化作天地间至尊神力,虚空之中无尽星辉化作那苍龙之东方星辰,那化作那天地混沌之帝君表象。引导那满湖仙泽水汹涌如狂潮,卷起风云,与项凌云手中风雷之剑合一,与白龙之影交错起舞,螺旋着——向着头顶天空的圣座,向着芈玄黄猛扑而去!
所谓东皇太一者,
只道是,
天皇辉耀,
地皇天一,
人皇太一!
那尊至强至圣的华表之中寄宿的,乃是那位冠绝人间的至尊之王!
象征王权至尊不可匹敌,象征人世间万物皆匍匐其威势。
那便是,天地间不可动摇之力!
那便是,人皇威!
而苍龙咆哮,亦以那天地间风云雷雨加护王权,以至高无上之血脉守护那荆襄王室之血!以那真龙之剑,与那神光华表合而为一!
龙卷天威,雷降世间!
这便是云天与楚王室歃血之盟!这便是两代人之间的传承与约定!
是为。
龙皇剑!
芈玄黄惊愕,望那苍天龙虎席卷而来,自知难以抗衡,以手指地,召唤出那虎纹赤鼎与那太一华表所碰撞,天地间一黑一白两头猛虎厮杀一处,苍龙舞剑亦猛攻黑虎胸膛,白龙与白虎并肩而战,共同绞杀那头魔血之虎!仿佛风云为之血溅!
龙皇剑斩,金光断灭,芈玄黄难以抵挡,几剑交锋直接节节败退,口吐鲜血!
她惊愕地看着那华表中展现人皇天威的老楚王,惊愕地望着那个她本以为早就衰老不堪沉溺声色的废物。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不是快死了吗?他分明阳寿不到一年,马上就要归天!
可为什么,却能够释放出此等威势?
与她同样惊愕的还有身后芈氏王公们,他们望那老楚王暴虐而强大的模样纷纷颤抖战栗,仿佛回忆那位曾经的人虎又再降临!
史记楚武王曹湘,秉性暴虐,好战伐杀戮,雷厉风行,喜御驾亲征,曾游学于荆州名门云天,有万不当之勇,号嗜血人虎,晚年沉醉声色犬马,二十年,未动刀兵。
曾经的辉煌过去,过去刀尖所流淌之血,早已经随夜夜笙歌,随庙堂之上案牍而被人遗忘。
世人只道是老楚王暴虐无度,虎狼迟暮,只知世子昏聩,软弱无能,彼时强大的楚国王室而今,就连獠牙也松动。
而在年少时因那雷厉风行与恐怖统治所结下的仇怨,那隐没在暗处的猎手与食腐动物们,倘若一闻见伤口流血的腥臭,便会一拥而上。
但人虎已老,当真可欺?
龙虎咆哮,天地也要颤抖!
芈玄黄难以抵挡那可怖的龙皇剑,口吐鲜血,向着头顶圣座暴怒呼喊:
“阿狠!!!!”
头顶圣座之上,红眼少女颤抖地再发动圣痕,鲜血如泉涌般从她的魔眼中流出!她面色苍白,差点就要支撑不住,身旁的魔教众人看得都慌乱喊:“小神女……不要勉强……”
“二度爆血!!!”终究,她七窍流血地大喊着释放出那更进一层的神恩,只看是芈玄黄魔剑威力再提升数倍,连同着九鼎也沾染血痕尘埃!她狂傲地咆哮怒吼着,舞剑与那龙虎激斗!龙皇剑与苍天已死交错,九鼎直接撞向那太一华表!
终究那代表九州社稷之神威的九鼎仿佛乃是更至上之物,竟是将那仙泽水轰然击碎,直接向楚王砸去!
“曹湘!!!”项凌云喊,可是无余力去救,因为芈玄黄已然攻来!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九鼎砸向曹湘。
凡人如何撑得起九鼎?
老楚王……他……他就算再强……
可是,在那一刻,万双目光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九鼎所砸去的方向!
看着老楚王站在那十一座华表之间,以手举天,竟是硬撑那九鼎之重!
他脚下所踏大地骤然龟裂分崩离析,那一刻仿佛云天仙山也为之倾泻,山摇地动!
芈玄黄狂笑,又怒吼:“老东西就是老东西,还不及你父王十分之一!还不及你年轻时十分之一!你敢硬抗我九鼎?!”
“是啊,若非是我年老,你们这群苍蝇又怎么敢挑衅我,又怎么叛逆我楚人之王!”老楚王那衰弱的躯体根根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周身仿佛骨裂决眦!
“好你个楚人之王,好你个逆贼!你居然有颜面说!”芈玄黄咬牙切齿:“当年圣教传入荆州,信奉子弟十数万,那时我们还不是你口中什么‘魔教’,那时我们还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农民’‘渔夫’‘商贾’,但你和你的父王却用最残忍血腥的刑法来对我们,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难道我们圣教子弟不是楚人,难道我芈玄黄不是楚人?!不是你的子民?!你以为你的暴虐不会有尽头,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不会被惩罚吗?此非叛逆,此乃我楚人不敢言而敢怒!”
“我们都是恶魔,为何你高居庙堂?!”
“因为,那便是为王之恶,那便是为王之宿命!”楚王暴怒着,向着那苍天怒吼!年迈衰弱的身体中涌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仿佛穿越时间与生命的界限!脚下大地分崩离析,那承载于九鼎之上的,乃是神州大地社稷之重,乃是脚下大地山川之重!
若不能撑起那片社稷之重者,不能为王!
而为王者,方可负九州之重!
“若为王者不暴虐,若为王者只知慈悲,如何能在乱世立足!!!”只看那一刻,楚王竟是咬牙咆哮着将那镌刻荆州山水的虎纹赤鼎——扛在肩上!将那荆州的大地社稷,举在手中!“若非血与火,何成王道?若非刀与剑,何为王血?!”
他咆哮着,如同那苍古之猛虎,直接将那千钧之重的九鼎向着那头顶天空的圣座投掷而去!“你以为你能用那楚鼎压得死我?!你以为我扛不起这山河社稷?我虽老矣,但我仍是——楚王!!!”
轰隆一声,千钧九鼎猛砸进圣座堡垒守御之中,在那黑色的城墙之上狠狠地砸出一个巨大的孔洞,燃烧飘飞层层炽烈熏烟。
天空之中,那太一华表再释放出无尽天威,引那仙泽洪流再汹涌澎湃,直接砸向那头顶圣座,只看是那黑色堡垒守御忽然分崩离析,直接东倒西歪!
项凌云即刻退开,也以手指天——唤出龙纹赤鼎,金光乍泄,乘胜追击也将九鼎砸向圣座!连续被两尊九鼎命中!就连是圣座也难撑其威!摇摇欲坠!而福音主炮直接在积蓄下一发轰击前就半被摧毁。
“你可别忘了,我们曹家为何为王室,你别忘了,凭什么你就只能是魔教?只能被我当做猪狗屠杀!!!那是因为,我们足够强大!!!”
再望那仙泽之上时,仿佛一头分明年老垂死,却依旧暴怒嗜血的白虎,渴望厮杀!
二十年未动刀兵。
二十年夜夜笙歌。
谁能想得到那位年迈体弱的老楚王。
依旧还是那位万夫不当的人虎。
依旧还是那位让人胆寒的暴君。
苍龙与虎又站到一处,手中龙皇剑合一,指向头顶天空的芈玄黄!
已然不可阻挡!
若是只有项凌云都好,若是哪怕两个项凌云都好。
然而龙虎合一,龙皇剑出。
威力何止增强十倍?
如果九鼎都打不倒他……
那位魔教圣女仿佛不甘心就这样接受失败,又一次大喊:
“阿狠!!!!”
那一声命令,如同死刑!
红眼少女捂着自己的眼睛,颤抖着跪在地上,面色苍白。
维持二度爆血已经快要将她榨干,三度爆血……三度爆血……
“小神女……”魔教众人难以想象阿狠到底流了多少血,难以想象若是她能感觉到疼痛又如何煎熬,光是想想,就连他们这些魔教信徒都感觉到心疼。
可是芈玄黄根本不在乎。
“阿狠!!!你要抗命吗?!!!”她怒吼!再下了死命令!
红眼少女颤抖地起身,举起手。
“三度……”
魔教众人闭上眼睛。
在咏唱成功的瞬间,那个小神女大概就会变成血肉模糊之物了吧?
但是,阿狠举着手,颤抖着,却没能喊出那最后字节。
她那双猩红色的眼睛。
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
看到了什么……她不愿意伤害的东西。
“迦陵……”
只看那一瞬间,她的眼底,仿佛倒映着一抹
苍银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