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

“叮当”

在藏书阁顶楼下的的厅堂间，传来声声刀剑相拼交错的声响。

虎狼咆哮。

星火飞溅。

獠牙利爪碰撞，再分开。

余下便是血肉被撕开的酸涩音声。

一剑掠过，匕首刺进肩膀。

迦陵痛哼一声，向后连退数步。

“师哥！！！”婉儿看迦陵血流如注，在身后急得大喊，手中白毛笔蠢蠢欲动。

“你站着，别动。”

但迦陵只是轻轻捂着肩膀伤口，咬牙看身前那头危险的猛虎。

阿狠的眼睛如冰霜凝血，深红而锋利。

她俯着身，如同真正的野兽那般弓起腰，踮起脚尖，口中叼着一把带着血的匕首。

她的手指脚趾间，也都夹着同样锋利的匕首，如同獠牙利爪。

迦陵转伞，化剑，迎击。

她猛扑，撕咬，挥爪。

迦陵脸上又留下一道伤。

阿狠的速度无论如何都不能算快，至少在迦陵千手千眼之前就像是放缓了的慢动作般容易看清。

可是看清没有用，无论他尝试用任何手段去格挡，闪避，那些匕首就仿佛天生是长在伤口上一样不可思议地就会刺到他身上，就算他以鬼步虚影化，以剑伞高速挡开匕首的轨迹，在下一秒那些匕首的轨迹又会在空中转动扭曲，而后直接刺进伤口。

“无招无势，无灵无气，无法无章。”迦陵冷冷地说。“但就是能刺中。”

“真正能杀人的法门，都是如此。”阿狠说。

又一匕首投掷而出。

划过迦陵右手手背，刺在地上。

迦陵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

“你总喜欢这样折磨猎物？身为杀人者，不应该干净利落？”他忽然想起猫科动物的确是有玩弄猎物的习惯。

“疼吗？”阿狠忽然问了一句那夜她问过的问题，她的眼睛微微泛红。

但迦陵这次觉得背脊发凉，没有回答。

一剑。

又一剑。

阿狠投出的匕首越来越多，在地上密密麻麻地插了一排。

迦陵满身是血，站也有些站不稳。

她的身上忽然亮起圣痕，呼吸加速，向前伸手。

“！！！”

迦陵惊愕，可是已经迟了。

方才刺在他背后的那几百柄匕首嗖地一下全部向后倒飞，高速螺旋，在空中化作数百柄轮锯，一同切割划过迦陵的后背！

而后，全部被收回到阿狠手中。

她并没有停手，而是猛扑而出抓住迦陵的衣领，重重地把他丢向藏书阁顶楼的天花板上！

“轰！”地一声。迦陵重重地摔在藏书阁楼顶入口千百道禁制上，只听那封闭住的顶楼上一声悠远如同钟鸣的轰隆声响，仿若震碎万古。

就仿佛有什么天地间格外强大而神秘的存在就藏在楼阁顶上，排斥一切靠近之物。

迦陵重重地摔在地上，阿狠轻轻地骑在他的胸口上，轻轻转动手中匕首。

“师哥！！！！”婉儿尖叫。

迦陵却说：“婉儿，不要看。”

“师哥……”婉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但是迦陵却还是说：“转过去。”

她哽咽着，缓缓地，犹犹豫豫地转过身去。

他回头看阿狠，淡淡地说：

“我输了。”

“为什么不用法门，不用剑招？”阿狠冷冷地问。“觉得我可怜？不想打我？我不需要。”

迦陵摇摇头。

阿狠仿佛愤怒，匕首抵在他喉咙上：

“说啊。”

“说啊。”

“说啊！！！！！”

阿狠的眼睛仿佛充血了，燃烧起来一般，迦陵感觉她的匕首已经轻轻割开自己的肌肤了。

再往下一点，就能轻易切下自己的头。

“我最讨厌有人觉得我可怜，我最讨厌有人自以为是想要可怜我。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她歇斯底里地吼，从方才魔眼被芈玄黄侵占后，她仿佛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一样易怒而疯狂。

又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她。

“我不是可怜你。”迦陵沉默了很久，终于回答。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用你的法门？！”

“因为……你也没用。”

阿狠忽然沉默。

“不是吗？”迦陵淡淡地说。“你一直不痛不痒打我，就连最后也没瞄准致命的地方，慢慢悠悠破绽百出，是想让我杀了你？可我不杀没有杀心的人。”

阿狠低头，手仿佛有点颤抖。

“如果你用爆血的话，我早就死了。”迦陵冷冷地说：“我体内有你的血，只要你开始反向爆血，我连一秒钟都撑不到就会血肉模糊，但你没有这么做。”

“我不会背叛主。”

“为什么不用爆血？”

“我不会背叛主。”阿狠的眼睛里，仿佛有泪。

“难道是因为……刚才我不准你用吗？”

“才不是！！！！！”

阿狠低下了头，咬着牙，抓着匕首的手颤抖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故意被我杀了，一了百了了吧？这样你就不算背叛，这样你就算是献身，算是牺牲？”迦陵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事情，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我不会背叛主……”阿狠的声音有些嘶哑。

她好像哭了。

“我不会背叛主……”

“我不会背叛……主……”

泪水轻轻地滴在迦陵的脸上，看着阿狠那双深红的眼睛，听着她连续重复了无数次的那句话。

迦陵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背叛主】

那不是一句借口。

那是一句暗示。

那是她在求救。

有什么在束缚着她。

有什么在强迫着她。

有什么在监视着她。

她不能违抗那个存在。

它要她杀了自己。

但她宁愿死也不愿意。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真的出手？

他轻轻地用手抱住女孩的后颈，把她轻轻地揽在自己的头旁。

耳语道：

“我一定会救你。”

“从现在开始，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好吗？”

阿狠沉默了好久，摇头，缓缓地转动匕首。

“【承诺】一文不值，我早就不相信什么承诺了。”

“行动和证据，才是我信的。”

匕首缓缓地刺下，

切割。

“我说了，我一定要你的首级。”

。

洞天门外。

项凌云看那灵犀长老分析半天也破不开血阵，实在是没有耐心了，直接踹开他对琉璃说：

“不能就这样等着开门，就算不可以用暴力开门……”

“但用巧力说不定可以。”琉璃一直都很懂她的意思。

“我们各自以灵力轰击血阵阵眼，引导阵破，如果力量刚刚好就不会破坏洞天。”

“要非常精准才行。”

“所以我才问你行不行。”

“当然。”

琉璃缓缓地自指尖结印，苍天元流落下，自手中流转轮回。项凌云也凝结出法剑倚身后，交错着与琉璃汇聚一处。

“一”

她们一起喊，准备同时发力。

“二”

两股强大得不可思议，却又精确如同手术刀般的灵力已经准备就绪。

下一秒就……

“三~~~停停停停停！！！！”两人同时闪了腰，差点没收住手！

她们扶着腰疼得直皱眉头，却只看身前血印缓缓地打开。

只看阿狠沉默着，提着一柄带血的匕首走了出来。

看着那匕首上的血，琉璃和项凌云都脸色苍白。

难道已经迟了？！

阿狠看也没看她和项凌云一眼，直接穿过她们两个中间，头也不回地后走。

“想走？！！！”

她们咬牙切齿，再次继续灵能。

却又听到身后婉儿喊：“妈妈！！！师姐！！！别别别别出手！”

琉璃缓缓看向洞天，只看洞天里，婉儿颤颤抖抖地搀扶着迦陵走了出来，他满身是血，目光呆滞。

“迦陵！！！”

看到迦陵还活着，她们都一阵狂喜，可看到那血淋淋的衣裳又沉下脸，赶紧冲到他身边去，准备为他疗伤……

“哪儿疼，快说！”琉璃一边喊一边撕开他的上衣。

“诶？”可是琉璃撕开迦陵的衣服，却只看那矫健的肌肤上没有一处伤口。

她不放心，又扯开他下装仔细看了一遍，所有零件完好无损，该在的都在，也是没有一点伤口。

“你……”她正纳闷，抬头一看，她的脸色忽然又铁青。

才不是完好无损呢。

她第二喜欢的地方没有了。

只看迦陵头上空空如也，那一头飘逸的苍银色长发全都没了，只留下一个干净利落的平头。

果然阿狠不会空手而归的。

她把他的【首级】带走了。

“你给我……”琉璃准备回头去追阿狠，手却被迦陵抓住了。

他摇了摇头。

琉璃看了看他，心里那个气，直接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倒也真的没有去追阿狠。

项凌云看着自己那个傻徒儿呆呆的模样，有些心疼地抱抱他，和他一起看着阿狠走远，又看了看远方怒气冲天的琉璃，无奈地拍拍他的肩：

“接下来可有你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