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死者，你要给予他们尊重。有时候不是每个人都会心怀感恩地离开人世。

但是对于没死透的人，对他们最大的尊重就是送他们上路。

“治疗感染，一次一颗子弹。”

武藤诚扣动扳机，丧尸应声倒下。

周围没有再出现这些东西，看来清扫暂时告一段落。本来诚的工作内容就是负责清理掉实验的遗留物，这对他来说简直省去不少的事，目标自动送上门这样的好事不多见，丧尸这类没什么脑子的怪物也不难对付。

令他有些奇怪的是来自银盾的这位摩登骑士，本应该跟在希零身边的这家伙刚才也解决掉不少的丧尸。可是为什么？诚想不出理由。

既然想不出来，干脆放弃思考。诚摆摆手，对着那名骑士转过身。

“二十比三十一，你好像差了点。”

“……”

看样子对方并不打算说话。

“如果你还有事那就快去，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我在等人。”

对方收起长枪，骑士铠上的流光和展开的盾牌恢复了原状——朴素无华的样子。没有任何话语，克尔德走过诚的面前。

“看样子你不是聋子，很好，我记住了，银盾的白银骑士团团长。”

听到这句话，克尔德愣了几秒，但很快又转身离开了。

诚看着克尔德的背影，换掉手枪的空弹夹。

“圣殿骑士啊……呼。”

在银盾，能够真正加入圣殿骑士的人绝对不多，除了银盾的高层领导，就剩下银盾的骑士团里面的团长能够获得这个头衔了。银盾里一共分为三个骑士团：暗金骑士团、白银骑士团、水晶骑士团。虽然称呼和负责的职责各不相同，不过他们的工作几乎都是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诚曾经和水晶骑士团的两名成员有认识，他很清楚银盾的内部结构，而且那一副铠甲也暴露了克尔德的身份。

“那么，你和小姑娘是什么关系呢……？”

白银骑士团所负责的一般都是保护任务，希零和银盾的关系到底如何，诚不得而知。看样子这个团长在希零的身边不像是执行任务，银盾和“组织”的关系也不是很好或很坏，尤其是“组织”已经更新的情况下，两方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最有可能的是私人原因，那个家伙是出于个人目的才待在小姑娘身边。

小姑娘多半出尔反尔，又来了封锁区。诚有点微微头疼，不听话的孩子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即使这次没问题，下次就不保证了。

“好吧，让我看看莎拉给我的话。”

诚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那个小子应该会在一个小时后到，现在稍微去散散步也无所谓吧？”

诚抬头看了看太阳，不过天空灰蒙蒙的云层遮住了太阳。

“这附近有什么东西值得瞧瞧？”

诚转悠了一会，发现路边有个自动贩卖机。里头空空如也，不过可以看到上面商品的标价。

麦茶750円，罐装关东煮1500円，咖啡1150円……当时日円贬值得厉害。现在只比以前差，如今同样的麦茶要卖到1000円呢。通货膨胀，大量印刷纸币，日円价值急剧贬值，真不知道政府怎么搞的。

“呼，真是有够便宜的。”

诚的语气中充满嘲讽，他调转步伐，走到另一边的街道——早已无人商店街。诚随意走进路边的商店，看不出卖什么，招牌毁了，里面的货架空空如也，收银柜台被撬开，只剩一枚失去了光泽的100円硬币躺在里头。诚拿起硬币，看了看，然后塞进口袋。

“幸运硬币，我喜欢这个。”

诚看到店里头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不过里面除了一大滩干掉的血迹外什么也没有。

“上帝保佑你。”

诚瞥了一眼血迹，离开了这里。

沿着街道走了几分钟，前面是用铁丝网和沙袋垒起来的临时防线，柏油路上留下不少血的痕迹，看来这个地方也经历了一场苦战，只是这些血迹到底是幸存者的还是感染者的呢？也许两者兼有吧。

诚注视着前方，那个早已被废弃的防线。他的双眼穿过重重的沙袋，越过铁丝网，透过后面的楼房、道路——直到虚无。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了那时的情景，看着与自己逃出来的同伴挨个倒在枪口下，听见枪声响起，子弹打穿自己的身体，他站起来，将那里的所有士兵全都砍成碎块：那是诚唯一一次杀死人类。

521事件中，他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老师，还差点失去自己的命。

明明大家能够逃出来的。

“真是让人不愉快的回忆。”

诚再也没看那里一眼，转身离开。

回到原来的地方，地上除了几十具尸体之外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M（Monster）分类的委托，哼。”

诚倚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博士的藏身处没能确认，不过地图上有博士研究所的标志，附近的地铁里圈养着那些实验品，它们应该被放出来不少。

“那个小鬼还在医院里吧。”

他朝医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只是他本人可能没发现。”

这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次元的魔女的这句话诚非常喜欢。

“那么，先去集合地点等他吧。”

诚向希零学院的方向走去，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儿。

自从11年前逃出来之后。

* * *

硬要说的话，希零非常不想在这种又黑又阴森的地方行动，她用照明魔法照亮了周围，医院里破破烂烂的景象一览无遗。

这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等着她，流空到底进来没有也不清楚。

“轰隆！！！”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把她吓了一跳，那是从电梯处发出来的声音。

“听上去好像是电梯坠落的声音。”

希零靠近电梯，试着按了下按键，没有任何反应。这个地方似乎停电了。

希零看了看贴在墙上的楼层示意图，在大厅下面有个地下室，那儿是停尸间，电梯一定是掉下去了。

希零走进通往地下一楼的楼梯，她决定去检查检查。

停尸间不是个好地方，对谁来说都是，一般人会对那地方敬而远之，而希零也不太愿意靠近那个地方，有很多的怨魂经常游荡于此。即使是熟练的除灵师也会害怕，更何况希零不擅长应付灵异种类的敌人。

希零走路时尽可能不发出声响，怨灵对于声音的敏感程度非同一般。照明魔法也要关掉，单一的光源会吸引它们，只有强烈到一定程度的光源才能驱散它们。电子设备靠近则会受到干扰，无法正常工作。

想要接近它们必须悄无声息地移动，它们对于活人的气息过于执着，活人活动过的地方总会沾上气息，它们的缺点在于不能区分人的本体的位置，虽然能感受气息，却不能分辨气息，只会游荡在气息附近，通过活人的声响来确认位置。

“咕咕咕咕……”

希零听见什么东西的声音，不过不是从下面传来的，而是从上方的楼梯传来。楼梯上还有什么吗？希零的心跳有些加剧。

“咕噜咕噜——”

没错，有什么在楼梯上，而且离希零越来越近，希零赶紧到楼梯的转角蹲下，若是有人下来会因为视觉上的死角而看不见她，前提是有视觉的话。

希零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声音，似青蛙叫与狗的低吼混合起来，人类是发不出这样的声音的。好吧，真要是人类反而奇怪，封锁区里几乎没有活人。

“……”

周围出奇的安静，安静得令人害怕。

静静躲在拐角的希零向外探出半个脑袋，很可惜，没有任何东西出现在她视野内。

希零稍微松了口气，站起身子。

这时，一个有些模糊的黑影却慢慢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希零又躲了回去。

那个东西的轮廓很奇怪，似乎有几条触手一样的东西，体型也比一般人高大。他动作十分不自然，像是受了伤。

莫非自己看到了细长鬼影？可是细长鬼影不会在人的眼前移动。

不管那是什么，希零打算让它过去。等它离开了再做行动。

……经过并不算久的等待，希零已经看不见那东西，只是有些腥臭的味道顺着上面的楼梯飘下来。希零捂着鼻子继续往下走，那味道一定是刚才的黑影带来的。

摸黑走了一会，希零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呜！”

额头好痛，希零摸摸脑袋。

她用手摸了摸前方的东西，有棱有角，像是桌子或者柜子什么的，把整个楼梯给挡住了。虽然很想用魔法把拦路的东西轰成渣，可是发出声音也许会引出怨灵，再说刚才的黑影估计还没走远，希零只好打消了去停尸间的念头。

试着在上面的楼层找一找吧，如果有思念体或流空的消息就好了。希零返回一楼，从另一边的楼梯上了楼——她实在不想走一遍那个黑影下来的楼梯，她无法忍受那恶心的气味，是个女孩子都不会喜欢的吧。

二楼，没有。

三楼，空空如也。

四楼，没有。

到了五楼，希零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不顾衣服会被弄脏，将身子往身后充满灰尘的墙壁上一靠，支撑自己有些疲劳的身体。

“呼，流空说的对，我该好好上体育课了……”

希零确实属于头脑型而不是运动型，从她有些瘦弱的身体就能看出来，体育课时她是坐在树底下的乘凉派。

休息了一会，希零拍拍丧服沾上的灰尘（她今天也穿着这个），继续到五楼查看。每层楼她都走了个遍，不过始终没有看到流空或者思念体。

希零有些失落，现在只剩最后一楼了，不知会不会有线索。

在五楼转了一圈，并不是毫无发现，这个地方有些战斗过的痕迹，在特殊病房前的走廊有许多新鲜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地上还有许多子弹壳，墙壁天花板和窗户皆有破损。

地上有一条乌黑的痕迹，一直延伸到通往楼下的楼梯，同时空气中留有淡淡的臭味。那痕迹应该是黑影留下的。

这些痕迹看上去是不久前留下的，说明希零只来晚了一步。

“……血迹？”

地上还有一滩与乌黑液体有着鲜明对比的红色液体，如果没错的话那是人的血液……至少不会是番茄酱红油漆什么的。

这个血迹看起来刚凝结不久，还算新鲜，希零对着血迹，用一只手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奇怪的形状，充满了魔力气息的符号出现在空气中。通过魔法，可以查看这些血液中的记忆。

这算是一种再现魔法，国外的警察局有时会联系魔法师来调查案件。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咒语）”

希零咏唱起咒语，咒语并不长。

“……”

完毕，希零睁开眼，她的眼中出现了一小部分记忆片段。

（……出于责任……我的生死是由你决定的……开枪吧！……砰砰砰……）

残留在血液中的记忆结束了。

希零感觉自己失去全身力气，她感到寒冷——这是这个魔法的副作用。同时她的心也狂跳不已，心跳声传到了鼓膜，不是因为副作用，只是刚才读取到的记忆片段让她觉得心神不宁。

“流空……的血？”

地上的这些血迹毫无疑问，来自她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

“不会吧……流空他，被枪击了……”

希零尽可能地安抚自己，毕竟没在地上看到流空的尸体，还不能断定他已经死了。

“明明告诉过他的。”

希零怀着不安的心情，再次画起符号。这次她要用流空的血为媒介，寻找他的位置。严格来说这不是魔法而是巫术，但是希零在这方面涉猎相当广，多亏了她的导师。

“这个笨蛋，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魔法起作用了，一条红色的线从血迹延伸出来，在地上不停地伸长，向着楼梯下去。希零跟着红线走，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她跑了起来。

她只希望能快点看到流空。

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流空曾经拉着她的手穿过一条条街道，寻找她丢失的洋娃娃。

那天回家的路上，这个青梅竹马差点就被车撞到了，希零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那么害怕。后来流空特地跑来孤儿院告诉她要搬家的事，她为此伤心了一个星期。

久别重逢却要永别？希零无论如何也不愿发生这种事。

“拜托了……！”

希零抱紧怀中的巨大黑色书本，一路飞奔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