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尘埃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渐渐的两个人影出现在其中。由于随爆炸一同高速涌出的碎石与木片，两个人身上都布满了灰尘，还留下了几道浅浅的伤痕。卫斯理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徐的外衣还被画出了几道长长的口子，看上去十分狼狈。

“我们没事！”卫斯理似乎扭伤了右脚，在徐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哦……徐先生也还好吧？”

“没事，只是额头而已，没有伤到眼睛。”

徐的额头上有一道血痕，然而他还是向着久城……不，是从久城身边跑过。

“喂喂……徐先生！”

他追赶的是，正在奔跑的黑衣男人。

“哐当！”徐踢到那个铁管，铁管晃动着，在阳光下闪着光。

男人似乎发现自己脚程赛不过徐，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徐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碰到那个冰冷的金属。紧握住，冲了过去。

维多利加和久城也跟了过去。

“喂……你们不要跟过去！”卫斯理的话从后面传来。

少数市民从从附近的街道上赶来。

徐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向前跨了两步。

我还是学过一点点的……对方似乎也没有带任何武器……以我的能力应该能制服他……

但是他为什么没带武器？是藏在衣服里了？假如带了，他为什么还不使用？是等我过来时使用匕首吗？可是刚才的铁管……为什么就这样丢掉了？

徐的右手中，手枪上的金属放出冰冷的光芒。

距离已经足够近了，并没有如他所想，黑衣的男人手中并没有任何武器。拳头立刻攻了过来，瞄准的是腹部。徐条件反射地用左壁挡了一下——左肩忽然剧烈颤抖起来，有一股钻心的疼痛涌来。

啧！

久城一弥在不远处望着徐，渐渐觉得徐的动作变得极其别扭。久城回忆起之前坐在餐桌对面的徐——总感觉他有点不对劲……那时他好像端起碗，站起身来添了一碗汤？

“你们离远一点啊！徐一个人……应该没有问题的。该死！我没有带手枪！”身后传来卫斯理●赛莉娜的抱怨声。

可是，现在只能靠徐先生一个人了吗？

左肩的疼痛之后，徐迅速依靠右手的坚硬金属截断了紧接而来的下一击，再用右臂死死架住对方的肩膀，想要将他绊倒在地。对方似乎也是一个练家子，熟练地摆脱了束缚。徐的身子偏了偏，将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使劲向对方的头砸去。

然而在这时，黑衣男子的拳头已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左侧的腹部上。

“徐先生！”久城想要冲上去，却被维多利加死死拉住。

身体中的空气像是全部被挤了出来，内脏似乎都翻滚起来。有那么一刻，整个世界变得漆黑。只有手中的金属有了撞击的感觉，徐能感觉到枪直接砸在了对方的右肩上，连骨头的撞击感都能清晰的传达到手中。

对方捂着右肩，退到了一处房子间的间隙。这时徐才痛苦地捂着腹部，克制住呕吐的冲动。

“徐先生……”久城赶到了他面前，“……我们把他跟丢了……”

“不。”徐勉强直起身子，用手指了指那个间隙。

犯人如果从那里逃走的话，应该是可以追上的……

徐这样自信地想着。“通知警署吧！”赛莉娜向徐提出建议，徐点头表示默认。

“那我们呢？”

“接下来就没有我们的事了，少年……你们就不要管了就呆在这里，警方可能会记录一些口供。赛莉娜，你也休息一会，医生会来照看你的右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这里应该已经安全了。”

“……好的。”

有几个街警跑了过来，徐出示了证件后，向他们指明了方向。徐稍微舒了一口气。

久城正和维多利加靠在一座房屋的墙壁上休息。烟雾仍源源不断地从房间涌出，爆炸产生的余波似乎还不断撞击着地面，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只有久城脸上的疼痛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久城忍不住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手上沾上了鲜红的，极其刺眼的血。

“等下会有医生来的……有几个乞丐也受了伤。”

赛莉娜用手指向街道的对面，对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乞丐，大多是皮肉上，嘴中蹦出一个又一个肮脏的修饰词。

“伤口很浅，不会破相的。”维多利加看见久城仍呆呆地盯着手中的血。

“才……才没有呢！”久城反驳道。要是我能帮忙的话，说不定就能制服那个人了。然而最终还是没出手……还让徐先生受了伤……维多利加应该也希望解决这次事件吧，可她刚才还是拼命阻止我……

徐看着街警走进那个巷子中，踌躇了一下，走了过来，慢慢地坐在了久城和赛莉娜中间。

维多利加●德●布洛瓦，久城一弥，艾布纳●徐，卫斯理●赛莉娜，刚刚还处在高度紧张中的四人，现在都如同战败的猎犬倚在破旧不堪的墙壁上。

“没事……是旧伤，自己没注意。”徐似乎发现久城正看着他的右肩。

“哦哦……”久城又一次垂下头去，但他没有发现徐的右手不安地抓住大衣。

“这次依然没帮上什么忙呢。”赛莉娜把脸埋了下去，任凭沾满灰尘的金发披散在脸上，夹在在其中的银发则被她握在手心，纤细的手指不断拨弄着——身为卫斯理家族一员的标志。

……………

“没有添麻烦也是……很不错的。”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方式吗？Mr. Xu？”赛莉娜还是露出了笑容，把耷拉在脸上的发丝轻轻捋到耳后。

“对了，那个聪明的小女孩，”徐突然发话，“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银发的美丽少女只是一声不吭，用双臂抱住膝盖，如翡翠般的眼睛毫无目的地打量着这个街道。

莫非她还在生气？久城悄悄瞄了她一眼。

“徐先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个……恐怕和她用的是同一个方法吧。”

不远处似乎传来几声喧闹。

“是钟楼吗？”

还没反应过来，久城就感觉头上中了一击，回头一看，发现维多利加发怒似地握紧了拳头。

“干——干什么啊？!”

“我只是不满你因好奇心过盛而引起的痴呆症而已。”

卫斯理在一旁好奇地盯着俩人，徐则一副认输的表情。

“你们果然都知道了吧？”

“不是啊，都是维多利加硬拉着我到这里来的，结果就碰巧遇到了这么倒霉的事啊！”

“碰巧？”

“我怎么会明白啊……”久城似乎已经是相当丧气了，正当他打算发牢骚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任何时间留给他了。

刺耳的枪声传入耳膜。

徐惊讶地站起了身。慢慢地，一名街警慢慢从巷子中爬了出来，他的右腿被一颗子弹击穿，鲜血正从伤口中流出，染红了青色的警服。在下一刻，又有一个街警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险些摔倒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徐冲着那两名街警喊道，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然而那两名街警并没有打算回答，其中一个正尝试着把另一个搀扶起来。久城正打算起身，却又一次被维多利加拉住。

“你在干什么？”久城的脸略带愠色“你想要解决这个案件……但是现在你应该好好待着。”

“久城，太危险了……你就在这待着。”维多利加的眼中闪烁着不安地绿色光芒。

……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是这一次……我想尽一份力，这也是对智慧之泉的报答……”卫斯理●赛莉娜小心翼翼地跟在徐的后面，此时只有他们两人还待在原来的墙角。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是未知数。

维多利加纤细的手指仍紧紧抓住久城的衣袖。无名指上一一戒指闪着晶莹透亮的光。然而……我已经错过够多了。久城心中默念着，顿了顿，还是站起身。这次，维多利加并没有进行阻拦。她只是一齐站起来，手紧紧抓住久城宽大的手掌。

“维…维多利加！”

“既然愚蠢仆人执意要犯傻，那么高贵的灰狼就要采取行动了。反正你也会保护我的……不是吗？再说，我也不是无谋之徒。”

披散着高贵的银发的，碧曈的灰狼。

徐像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两粒在阳光下闪耀的子弹，熟练地装进手枪里。

“刚才你怎么不用枪。”

“本来不想用的……一个示警，一个来真的。啧，他居然敢回来。”

“艾布纳……”

“现在是特殊情况，可以开枪了吧。”

“……明白了。”

巷子里隐约出现了漆黑的衣角，下一刻，漆黑的人，走了出来。

徐将手枪架了起来，漆黑的枪口似乎随时准备喷射火舌。

黑衣男子手中拿着一把德国军用手枪。

“放下你的武器，快点。”

“……”

男人始终没有放松任何警惕。

徐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丝毫无法理解。

“你……”身后突然传来老妇人的声音，“这个愚蠢的小丑……”徐惊讶地转过头，赛莉娜则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惊异。

眼前没有任何老妇人，只有一个个子矮小，穿着奢华，如陶瓷人偶般美丽的银发少女，维多利加。

旁边的青年则被她紧紧抓住手臂，久城一弥显然没有意识到维多利加会走这一步。

“你们究竟是……”

“离开这里!”

“不解开真相我是不会做出任何让步……你也希望我这么做吧，无聊的小丑。”小巧的身体中，寄居着苍老的灵魂吗？

黑衣男子凝视着她。久城下意识地挡在维多利加前面。徐的手枪死死地对着那个神秘人物。

“刚才好不容易逃离了追捕，又跑回来干嘛？难道还要趁机报复？或是取回丢失的东西？不对……”维多利加的身躯紧紧靠在久城的臂膀下，眼中似乎要迸发出咄咄逼人的碧绿的火。

“跟你们说了！远离这里！想送命吗？！”

“告诉我！你为了策划这一闹剧，想告诉我们什么？宁愿把整个城市的生命不放在眼里……”

“维多利加，对方有武器，我们应该远离……”

“布洛瓦小姐，请往这边来……”

“你……你这家伙，你想告诉我们什么吧……”

“赛莉娜，快点把他们两个带走，把那的女孩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你的脚也受伤了，也离远一点，”

“明……明白!”

“维多利加！快走，这可不像你……”

如同太古时期的遗留生命一般，低沉干枯地声音继续从这个奇特的银发少女嘴中流出……但是可能由于激动与恐惧，久城能感到维多利加币冰冷的手正剧烈地颤抖。无奈之下，徐只好缓缓移到中间，挡住了维多利加与黑衣人间的视线。

“你最好别把枪抬高，否则……我的枪是不会长眼睛的。”

“……你啊，”就像悲伤的老人的叹气声，“你是把想说的话，装进了一个信封了吗？就在你衣服下微膨胀的地方……还用上臂紧紧夹住。”

黑衣男人一直都没有说话，此时只是把外衣翻开，在黑色的大衣和布衣之间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洁白的信封，把它扔到他们面前。久城还能清晰地体会到他与徐搏斗时对右肩留下的疼痛。

下一瞬，黑衣男子的身影朝角落闪去。

“徐，开枪！”

………

大叫的人，是卫斯理●赛莉娜，透亮的蓝色眼眸映衬着微微扭曲的眼角。

徐迟疑了一会，向角落口靠近。等待他的是男人飞奔的声音和一辆连外表都装饰成黑色的汽车。

手指已经放在了枪板上。这个角度只需一下，就能一劳永逸。

徐却犹豫了。

“艾布纳●徐！”赛莉娜的叫喊又一次传入耳中。扣动扳机，自己有能得到多少？得到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悔恨与噩梦……那是十五年前，在那一个可怕的夜晚，他所学会的东西……

等徐回过神，车已经开走，混入车流中。

车没有车牌号，不知驶向何方，恐怕马上就会被丢弃吧。不知徐把手枪狠狠地掷在地上，又泄愤似地踩了几脚。

“对不起……卫斯理，我下不了手。”

“……”

“这是我的责任。”

“……”

“我去找人寻找那辆车。只是……车牌号没有，车的型号也是很多见的那种。”

“……”

“我在外面呆一会儿，不，你直接回警署去。”

“……艾布纳。”

“我先去其他地方通知一声，虽然找到的几率很少……”

“……我”

“你先会警署……算了，你的脚……喂！那边的，方便把这位女士送一下吗？”“没问题，我也顺路。”

“……我只是”

“那我先走了。”

“那个……徐先生，卫斯理小姐”

“怎么了，东洋小子？”

“我希望，你们能向其他人保密关于维多利加的任何信息。”

“知道了。”

说完，徐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捡起了地上的手枪——和信封。走远了。接着，徐慢慢打开了信封，里面是几撮白色羊毛和一张纸。

是Known。

还有Allow这次有两个。

“这个混蛋……”

原地，一名街警打算开车送余下的三人回去。

“维多利加……”

“恩？”

“你刚才是……”

“没什么……黑衣人明显是在挑衅吧……算了，这一次又弄到了一个线索……尽管不是我们。”

“那就不要这么玩命啊。”

“我都说了我不是无谋之徒！再说了，我还看不惯那个家伙。”

“真的吗？”

“是啊……”

“真是的，以后一定要注意一下啊，真是要把我吓死了！我本来想要去试着制服那个人的，岁然我也没有什么把握……但是你的行为绝对是下下策啊！要是在出现这种情况，你一定要在安全的地方好好待着，免得又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万一他那时候开枪怎么办？要是你再这么不小心的话，我可就再也不理你了。啊啊啊啊……上次在天启(gosick blue)也是的，简直是生死游戏啊，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啊！太冲动了……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并没有接受久城伸过来的手掌。她用手护住胳膊，碧绿的眼眸失落地朝向地面，银色的发丝不安地抖动着。寂寞的白皙面庞透露出一阵畏惧与痛苦。

“久城……”

“维多利加……”

“我变得坚强……却又懦弱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