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比迪斯能够看到伯德考城全貌的时候，天边的云雨似乎变得稀疏了一些。

作为一座关卡据点，伯德考城的规模其实并不算大。被高大城墙环绕的城区，不过只有乡镇一般的规模。只是，由于此地是进入安德托堡的门户，外来朝拜的修道士或修女数量每年都在增加，不断增加的民宅数量已经越过城墙，一直延续到了城外的空地。

这里的建筑物是如此的密集，一幢接一幢，一直延续到了远处肉眼难以捕捉的地方。在道路两侧，还有用帐篷搭建起来的临时商铺。

像这样完全因为宗教原因而建立起来的城镇，商铺里总会有一些奇怪的玩意儿出售——例如祭典用的药剂，晒干的蜘蛛，画有怪物图鉴的书册，用来驱魔用的怪味南瓜等。

这些东西，往往用来满足当地居民的宗教需求。仔细观察路人的衣着就可以知道，他们大多穿着带有上帝或花纹的行者装束，脖子上佩戴着象征圣洁的银十字架挂饰。

“真是的，这里的人居然把咱想象成这副模样……”

见到加百莉不满地嘟着嘴，比迪斯这时候才发现，路边有许多兜售天使或神灵雕像的手工艺人。见到货架上的加百列天使像被做成了八块腹肌的猛男造型，比迪斯偷偷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别具一格的商业场景。

不过，更让比迪斯感到有些难以理解的是，除了行色匆匆的修道士，伯德考城内，还有为数不少的士兵们。

一般来说，在关卡据点派驻军队，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关卡地区本来就是需要军人来维持地方秩序的。不过，伯德考城内的士兵数量，似乎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鉴于之前在伦德帕和西斯罗边境所经历的事情，每当看到重要地点有大量驻军，比迪斯心里难免会紧张起来。

“看上去，这里似乎又发生了什么纠纷呢！”

加百莉故意用”又”这个字，这让比迪斯显得更加紧张了。

“但愿我们不要遇到之前那样的事情才好。”

“只要你乖乖听咱的话，别去做什么贪心的事情，咱保证你一路上都是平平安安的。”

加百莉的言论总是那样正确。

“虽然这些道理，我一直都明白。不过，贪婪可是商人最显著的特征之一吧。虽然我只是一个卖松饼的，不过这也是一门正经的营生，不是吗？”

“问题的本源根本不在这里。你总是喜欢按照你的处事基准做事，遇到困难却又总来依赖咱。咱还是那样的话，要是咱那一天离开你了，真不明白你到底要怎样活下去。”

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话，比迪斯的心情突然觉得有些自相矛盾。而加百莉却是扬起一边的眉毛，”嘻嘻哈哈”地露出了笑容。

“哼哼，真是个异常麻烦的家伙。”

加百莉的声音，随着飘落的细雨，从马车后面传入了比迪斯的耳朵。这样无所忌惮的玩笑不知道还可以再听到几次，比迪斯仿佛听到了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唤。

“喂，怎么不说话了？”

加百莉又从马车货仓探出身子，用纤细的食指轻轻戳着比迪斯的脸颊。比迪斯多想翻过身去一把拥抱住加百莉，不过，在注意到周围人灼热的目光之后，他突然觉得，当众调情或许不是一个合乎环境的举动。

马车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驶进了排队等待进入伯德考城的队伍中间了。

在神圣的宗教地区，毫无顾忌地和其他女人当众搂抱，这样的行为极有可能被围观的人们判定为有伤风化，甚至会成为笑谈遗臭天下。

想到这里，比迪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加百莉也略有些无聊地将身子缩了回去。

大概她心里想的，和比迪斯所想象的没什么不同吧。

……

马车在队列中缓慢地前进，最后终于到达了城墙跟前。细雨让城墙上的青苔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而负责执勤的士兵也朝着比迪斯的方向走了过来。

“先生你好。”

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比迪斯拿着到手的纸质通行证。而士兵则告诉他，外来的旅人，在城里无论从事怎样的事情，小到衣食住宿，大到商业贸易，都需要凭借这张通行证才可以。

“伯德考城的管理居然如此严格的吗？”

“非常抱歉，这是上头的命令。其他事宜，我一概不知。”

比迪斯再一次将注意力转移到手里的通行证上——这确实只是一张普普通通且制作简单的证明，上面写有持证人及其同伴的姓名。除此之外，除了伯德考关卡守备队的印章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标注。

在告别了检查的士兵之后，比迪斯的马车沿着如蚯蚓一般蜿蜒且细长的队伍缓缓进入城中。

“你的表情有些奇怪呐。”

加百莉说。于是，比迪斯将手里的通行证交到了加百莉手里。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城市居然要依靠官方发布的证明，才可以在城内自由活动的。若是干涉商业贸易，那倒还能理解，可是，为何连住宿吃饭这样的事情都需要凭证进行？”

虽然感觉奇怪，但是进入城门之后，看到城内居民的生活似乎依然有条不紊，比迪斯也就没有让自己的疑惑继续下去。

不过，加百莉却率先嘟囔了起来。

“咱们今天就要通过这里的关卡，继续往前赶路吗？”

“不了。过了伯德考城，前方大片土地就都是安德托堡的地界了。在教皇管理的地区，是没有其他住宿点可供人们居住的，而从伯德考到安德托堡，就算是乘坐马车，也还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

“这么远吗？”

“据说，这是为了考验前来拜访的信徒们是否虔诚，特意这样布置的。那些修道士，往往都会通宵徒步上一天一夜，才有机会见到教皇本人呐。”

对于现在正在淋着雨，同时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加百莉而言，肯定是无法忍受继续在荒郊野外乘着马车的吧。比迪斯马上意识到，这位大天使长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我们先去找住宿的地方，再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加百莉立刻表示同意。于是，比迪斯驾驶着马车离开了拥挤的人群，开始靠着街道边缘驶去。

在这样的地方，旅馆还是相当多的。

把马车停放妥当，比迪斯走进了一家看起来门面还算不错的店铺。

“住宿，两位。”

蜷缩在角落的老板看起来懒洋洋的。他坐在一张低矮的木桌子后面，身边还有一个用来支撑铁锅的三角形支架，锅里正煮着味道略显诡异的肉汤。在发现了一身湿漉漉的比迪斯和加百莉之后，他用手随意指了指后院，然后从长长的眉毛下投来了慵懒的目光。

“从这里出去，左转。”

“多谢。对了，这里有可以洗澡的地方吗？”

“房间里有，热水需要自己烧。”

“好的。”

老板似乎对比迪斯和加百莉的身份毫不在意，在简单地看了看比迪斯出示的通行证之后，便不再理会二人。比迪斯感觉有些自讨没趣，不过，这里的房间还是多少令他感到满意的。

旅行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铺有床单的木板床了。而和一般的旅馆不同，为了保暖，这里的房间居然还配置了烧炭火的暖炉。排烟管道顺着墙壁与天花板的连接处，一直通到了房间外面。

前来投宿的客人并不少。不过，只要把房间门一关，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就都听不到了。

为了应对这里潮湿的气候，在伯德考城开旅馆还真是得煞费苦心。

刚一冲进房间，加百利便把被雨水浸湿的衣服脱下来扔在了椅子上，同时仰面躺到床上，并把身子舒展开来。

“唔……”

这已经不是比迪斯第一次看到加百莉光溜溜的样子了，不过，他还是对这位大天使长没羞没臊的样子表示有些羞涩。加百莉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只好将房间里乱七八糟的衣服收起来，并放在暖炉旁边等待烘干。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不过，现在时间并不算太晚，略微休息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房间里暖烘烘的，多少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依靠在暖炉边，比迪斯的眼皮也渐渐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