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伦德帕与西斯罗边境的那一刻，比迪斯的心情变得开朗了许多。来到摩根海姆城高高的城墙外时，这里的关卡变得与金凯城截然不同。不仅声势更为浩大，过关的检查也变得更为严格。

作为西斯罗最北端的商业城市，想要强行突破摩根海姆的城墙几乎是天方夜谭。不同于金凯城村镇一般的规模，摩根海姆有着足以匹敌普伦兹城的城防设施。在世人眼中，这里就是一座被壕沟和护城河层层包围的钢铁堡垒。

除了沟渠，城墙内每隔一段距离还设置了箭塔和岗楼。外来的旅者需要走过长长的一段碎石街道，才能真正到达摩根海姆的核心城区。通过第一道关卡的时候，就连加百莉都不禁连连发出了感叹。

由于整个摩根海姆城过于庞大，当比迪斯从城墙望过去时，以为整个城市近在咫尺。但实际走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仍然有很长一段距离。

“喂，你答应过要带咱去买那个什么弗洛斯的。”

比迪斯苦笑着。他一边握着缰绳，一边安抚那位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大天使。

“那你也得等我把这里的香料通通换成银币。”

“你该不会想赖账吧？”

加百莉微微倾着头，露出的微笑反而给人一种很恐怖的感觉。比迪斯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远离这烦人的家伙，然后仿佛祈祷似的喃喃地说：

“如果卖不掉的话，你想买什么都是做梦啊。”

“咱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

比迪斯知道这是加百莉为了讨好自己而故意说的奉承话。

进入摩根海姆之后核心城区之后，无论站在哪个位置，都能看到一栋巨大的建筑——那是整个西斯罗规模最大的洛斯威尔商会在摩根海姆的办公地。这座城市所有的街道，都以洛斯威尔商会为中心向外辐射。

很明显，商人对于宗教的信仰远低于他们对金钱的喜爱——这一点从城市的布局就可以看得出来。同样作为商业城市，普伦兹城因为坐落在信仰虔诚的伦德帕国，城镇的中心坐落着的便是不一样的宏伟教堂。

无数拥有实质权利与财富的附属商会，一排排地围绕在洛斯威尔商会的周围，比起普伦兹城引以为傲的商业广场，这里的的商业气氛甚至更为浓厚。

当然，把气氛烘托得更为热烈的，还有即将到来的丰收祭。

行走在摩根海姆的街上，到处都能看到漫步着的，拿着秘典的颂唱者，还有一些带着长笛或其他乐器的吟游诗人。一些身着奇怪戏服的街头艺人，手里拿着一些比迪斯从来没见过的小玩意，在路边耍起了杂技。

摩根海姆的人们在街道上布置了数座规模相当庞大的丰收女神雕像。这些用麦草和木头制成的塑像，足有三四米之高。

正是由于畜牧业发达的缘故，西斯罗人笃信的丰收女神，骑着一匹威风凛凛的骏马。长长的裙摆随着骏马的奔腾做出飘逸的样子。女神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看上去像是羔羊的生物。

已经有一些小孩，拿着木质的玩具武器，围着塑像在进行着一些格斗游戏。比迪斯可以想象，在丰收祭的当天，摩根海姆的人们会围着这些雕像狂舞。

或许他们还会一边喝着西斯罗特产的烈酒，一边将雕像点燃。负责奏乐的乐手会演唱一些令人斗志昂扬的乐曲，而教会的祭祀会将烧过的草木灰撒在城市的角角落落，祈求丰收女神明年再度光临。

比迪斯和加百莉在城区找到旅馆并寄放了马车之后，就按照计划准备带着香料前往洛斯威尔商会的交易中心。而为了前往商会，则必须通过热闹的城市街道。加百莉果然被街边愉快的叫卖声给吸引了。

“给，咱请你的。”

加百莉手上拿着的是最常见的油炸麦圈饼。尽管做法非常普通，但是聪明的西斯罗人还是在饼皮上撒上了一些烤得金黄酥脆的肉屑作为点缀。比迪斯一边在心里吐槽“这明明用的是我的钱”，一边又自然接受了加百莉的邀请。

吃过小吃，再想要小酌一杯也是人之常情。比迪斯一不留神，就发现加百莉已经跑到不远处的啤酒摊前大快朵颐了。

“唔……好喝！”

加百莉毫不吝啬地给比迪斯也来了一杯。她一口饮尽杯中的液体，嘴角沾满了白色的泡沫。

“这里的城市又热闹，吃的喝的也很不错。咱觉得啤酒比葡萄酒还要棒。”

当贩卖啤酒的小贩笑着对比迪斯开玩笑说，你的女朋友真是一位豪爽阔气的姑娘，比迪斯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尴尬的神色。他一把拉住双眼几乎已经迷离了的加百莉。

“话说，你能不能先别急着玩？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啊？这么快就要走了？咱还没喝过瘾呢……嗝！”

“办完事再来喝啊！”

“办完事喝的酒和现在喝的酒不是一回事。”

加百莉几乎是被拽着离开了啤酒摊的。

洛斯威尔商会门口果然人头攒动——那里聚集着的大多是邻近国家过来倒卖香料的旅行商人。“这位先生，关于香料的生意请到后面。”由于人实在太多，商会甚至单独开辟了一个通道，专门用于香料贸易。

两人穿过商会后方较为朴实的小巷子。洛斯威尔商会的背后，是一些充满地域特色的低矮建筑物群。门开着，早已有一些其他的人进进出出。比迪斯径直走了进去。

建筑物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为了提供可供大家放松的环境，大厅的摆设就像酒吧一样。一些圆形的高脚椅子被随意地堆放在大厅的角落，一旁甚至还有专门提供酒水服务的侍女。

“欢迎光临洛斯威尔商会香料收售中心，两位是来出售香料的吧。”

负责接待比迪斯和加百莉的是一位秃头的中年男子，他顶着一个大大的啤酒肚，就像神话传说里饮酒过度而变得大腹便便的老酿酒神。

“正是。”

比迪斯把扛在肩上的香料袋子放在地上逐一打开。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还特意将所有的香料货品都做了细致的打理。

在老一辈的香料商人中总流传着这样的技巧——将香料和沙子混在一起，通过滤网进行筛选。沙子和细小的杂质就会通过滤网的缝隙被淘汰掉，剩下的就都是成色不错的香料货品了。比迪斯对于这种方法也是道听途说。不过在金凯城过夜的那一天，他还真的找来了滤网，并细细地处理了每一袋香料原品。

可有趣的是，商会的这位秃头负责人似乎对香料的质量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很随意地看了看每个袋子里的东西，甚至连闻都没闻一下，就把目光锁定到了比迪斯的身上。

“真是一些不错的货品。”

“那么，贵商会愿意出多少的价格购买这些货物呢？”

“两位的理想价位是多少？”

比迪斯愣了一下，在他成为旅行商人的三年里，还从来没有哪个商会主动把定价权交给商人的。

“我……我不是很明白。”

“我是在问两位愿意用怎样的价格把香料出售给我们。”

在确定了自己的耳朵没有出现问题之后，比迪斯试探性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胡椒，每单位九枚伦德帕银币，怎么样？”

比迪斯故意把价格按原来的收购价抬高了一些，他直接把胡椒的出售价翻了三倍。至于其他品种的香料，他也如法炮制。

“价格有点贵……但是没有问题。不过，我们在这里只会支付等额的西斯罗银币，并向下取整，去除零头。”

比迪斯再次惊讶于眼前这位看起来不太好对付的商会负责人居然连价都没有还一下，就直接同意了。“我们入乡随俗。”在担心商会变卦之前，比迪斯赶忙点头，并对负责人的观点表示赞许。

秃头负责人赶忙招呼其他店员，将比迪斯的香料带去一旁称重。

“这太轻松了吧？”比迪斯有点不可思议地对身后的加百莉说。

“比起你在普伦兹被那个黑胖子怼得哑口无言，这里的生意简单得连咱都想试一试。”

“先生，我们检查完了。”

在经过了短暂的忙碌之后，负责人终于再次回到了比迪斯的面前。他从吧台上取出羽毛笔和墨水壶，在一张空白的芦苇纸上写下了一些数字。

“给两位确定一下，十一个单位的胡椒，十个单位的丁香，七个单位的肉豆蔻，三个单位的罗勒叶。在除去零头之后，一共是西斯罗银币三百七十枚。”

在接过芦苇纸的一刹那，比迪斯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钱款请到正厅，凭这个票据兑换。”

就在比迪斯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恍惚之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喂……”

他不由地喊出声来。那个身影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转过来看着比迪斯和加百莉二人。

那是一个瘦削男性的身影。比迪斯总觉得有点眼熟，但是忽然之间，又想不起他的名字。

“你们……啊！是普伦兹酒馆遇到的两位！”

那男子面露激动的笑容。此时的他，穿着一套城里人才会购买的棉质便服，一概往日商人的风范。

“亚普！”

比迪斯近乎疯狂地喊出了那个他多么希望再次遇到的那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