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是高翔最直观的感觉。周围的加油与呐喊似乎是无声电影一样，汗水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地落在脚边的草皮。心脏像是要蹦出来一般，指尖的颤抖怎么都控制不住。

球门就在眼前，那个曾被他打败过无数次的门将正手舞足蹈地试图干扰他的情绪。本该很简单的，点球他练习过无数次，角度，力度，助跑的距离，甚至眼神他都轻车熟路。

对方领先一球，而他已经是这一轮最后的罚球员了。一旦打偏，比赛就会结束。

这感觉真糟糕，明明他才是球队的王牌，整场表现都无懈可击，可最后因为队友的失误才导致的平分，居然要让他来承担所有的风险。

哨声想起，必须出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助跑的，无边的恐惧与紧张将他原本清醒的大脑牢牢锁住，冰冷的双脚完全是下意识地在奔跑，就像一个没有苏醒的梦境……

高翔是最后一个待在更衣室的人。队友哪怕是队长都不敢靠近他，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在长椅上发呆，指节因为用力都开始发白，操场上还没有消散的欢呼是那么刺耳。

他射偏了，在全市高中生联赛的决赛中，罚失了点球大战最后的一球。皮球大幅度偏离了门框，直接飞进了观众席。

更衣室的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见他一直没有理会，那人轻轻地推开铁门，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

“高翔……”这个女孩小声地喊道。

一直没说话的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那是他们球队的经理赵琪，也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这里姑且还是男子更衣室……”高翔说道。

“但是，高翔你一直没出来，我有点担心。”赵琪坐到他的身边道。

“我没事。”

“可你的表情，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真的没事。”高翔再次说道。

“高翔，很多球星都射失过点球，你不用太自责的。”赵琪试图安慰他。

【别说了】高翔低头不语，在心中请求道。

“大家不会怪你的，毕竟最后一球好多人都不敢上……”赵琪继续道。

【别说了……】

“下一次，你可以先拍拍自己的脸，轻微的疼痛能打消不良的情绪。或者亲吻一下皮球，给自己积极的暗示……”

“我叫你别说了！”高翔突然起身，冲着赵琪吼道。

这个比高翔矮了近20公分的姑娘明显被吓到了。两人从幼儿园就是同学，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那种近乎疯狂的眼神，十几年来都未曾在这个温柔的大男孩脸上出现过。

“高翔，我……”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永远是最理智最成熟的。装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教训我很有意思吗？”

“我没有……”

“别说了！你什么都不懂！不怪我？你信不信那群家伙回去后，绝对会在自己房间里不停地数落与埋怨！那群自己不敢上场的软蛋，绝对会声称自己来的话，比赛就能拿下！”

赵琪听着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她的泪珠让高翔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收好自己的衣服，嘟噜了句【对不起】后离开了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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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死了……为什么所有任务都得我跑，而立花则跟休假一样整天在办公室发呆呢？”刚刚出完任务跑回来的杨雨人猛灌了自己一大杯水。从北海道归来后他连续一个月无休，每天都要穿行在C市的大街小巷，去解决那些芝麻大的破事。

“春节放假积压了太多，人手不足呗。公安那边更过分，稍微麻烦一点的事就编个理由，摆出一副【啊！这是替身攻击！】的样子，强行说成拟神种有关之后推给我们。至于爱酱吗，是我们第七的王牌，要让她待命以应对其他突**况。”廉诚也不轻松，桌子上堆了十多公分厚的报告要写。

利维坦事件需要善后的事远比任务复杂。关于天基激光堡垒到底要不要列入禁用武器的讨论至今都没结束，更麻烦的还有抚恤工作。

胜利的喜悦没法掩盖同样巨大的牺牲，每次看那些牺牲者的档案，廉诚都会觉得难受，因为他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金额来衡量他们生命的价值。这真是最痛苦的差事。

电视正在播放C市高中生足球队代表的选拔赛，决赛胜利者将代表C市参加全国的比赛。廉诚好像蛮喜欢足球的，在几大杯赛的休整期中，他都会看看学生球队，顺带千篇一律地谴责国内不科学的足球制度。

“哦，又是这个10号罚最后的点球。”廉诚说道。

“10号有什么特别吗？”

“他是C市7中的王牌，貌似已经确认进国家队的，但前几天的高校杯决赛上，他踢飞了点球输掉了。”廉诚回忆道。他当时还调侃说这小子踢飞后应该摆个巴乔一样的背影，没准还能火。

“那教练还真是胆大，拿这么重要的比赛给他练手。”杨雨人靠在椅子上随口道，这好像是半决赛，输了就该回家了。

这时，电视里传来欢呼，看来是进球了。可廉诚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拿起遥控重回了之前的过程，之后喊道：“欣儿，你过来一下。”

同样刚回来的夏茵欣一脸好奇地来到电视前，看了看廉诚要求的回放后道：“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有趣，看来你又有工作了。廉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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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命运，C市代表选拔赛的决赛，又是平分到了最后加时的最后一刻。

对方实力不如7中，所以几乎是10 0 0的阵型在防御以高翔为主的进攻，毕竟是高中生，想突破这样的密集防守还是很困难。但运气今天在他这边，最后一刻居然在禁区判罚了手球，给了高翔他们一球绝杀的机会。

高翔又一次站在罚球点处，这次那些欢呼与鼓励他听得很真切，身体状态也很好。

就在几天前，同样是重要的点球，教练为了让他突破心理障碍，强迫他上场，可出脚的瞬间他依旧是一头混乱，皮球正对着门将而去。可令人意外的是，他平直推出的直线球居然变成了勺子射门，门将见鬼一样地被晃了过去，看着皮球从头顶掠过。

神灵相助。高翔只能这么觉得了，这样想后他的感觉更好，自信满满地开始助跑，大力开出一脚劲射。

【糟糕，用力猛了！】高翔在触球的瞬间惊呼道，可那球还是进了。门将再度判断失误，他认定会出界的球居然如弧线一般打进了左上死角。如此完美的电梯球，以前可从来没有高中生可以开出啊！

排山倒海般的欢呼把他淹没，高翔兴奋地接受队友的喝彩，他挥舞着拳头向所有观众致谢，看来射点球的感觉已经植入了内心，无论怎样都能进呢。

赵琪也在看台上松了口气，刚才那球速度太快，她差点就来不及帮忙了。

“好厉害啊。”赵琪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她紧张地回头，看到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戴着一副大大的太阳镜。

“高翔是很厉害的。”赵琪回答。

“我是在说你厉害哦。”夏茵欣摘下墨镜，露出那双二次元般漂亮的大眼睛。

“我不懂你的意思。”赵琪闪躲着她那靓丽的双目道。

“操控气流改变球的轨迹，这种能力我太熟悉了，不过你居然能在那么远的距离下发动能力，还真是不错。”夏茵欣接着道。

“你是？”赵琪话还没说完，就被夏茵欣亮出的ID吓住了，深蓝色的0字符今天看上去是那么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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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为了帮高翔克服点球，才动用能力帮他的，对吧？”廉诚确认道。

“嗯。我没想过这违法……对不起。”赵琪抽泣道。

“小妹妹你别哭啊，我没说你违法……老实说，对于这种没有商业元素的学生比赛，0强也没有相关的条例来惩罚你，但出于体育道德的考量，你也不能这么做了。你想过要是高翔知道这件事后，会高兴吗？大概能恨你一辈子吧。”廉诚在笔录上签字后，递环给赵琪，让她交换档案室后就回去。

可最后准备在电脑上记录时，廉诚却发现没有赵琪的信息，他问道：“你没有在拟神种信息网上登记过？”

“嗯，我其实一直以为自己是普通人，前几天才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能力。”

“十六岁才发现？雨人，你多久发现自己能力的？”廉诚转过头问道。

“我？大概小学二年级吧。”杨雨人回答。他也觉得奇怪，拟神种的力量是种与生俱来的东西，除开项双习那样不认真打一个人就看不出来的能力，控制气流一类的能力应该很容易在儿时发现才对。

“不是发现。”赵琪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事实上，我是做了一个梦后才忽然得到了力量。”

“怎样的梦？”

“梦中是一个看不清的黑影，他说只要我认真情愿，就能获得力量。我就情愿获得能帮助高翔进球的力量，醒来后就真的获得了。”赵琪很认真地回答，廉诚至少可以确定她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