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是在否定命运。

不是因为我是无神论者，而是因为我鄙夷着人类的精神强度。

所谓命运，其实就是在强烈意志干涉下的日常。正是因为人类是一种靠着自我意志行动的生物，当这种意志精神强大到一定程度时，他就能对身边的人或物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

精神越是强大，越是绝对，影响的范围就越广，影响的程度就越深。最后这种影响甚至可以被称为【扭曲】。

万千异常由此而生。

但是，我并不信任人类。

准确的说，我并不相信在慵懒日常中的普通人类会有强大的意志，将他人的日常颠覆为异常。最多只有在极端情况下，人类才会有所谓的意志膨胀表现。

平地起狂岚，这是不可能的。

生于日常之人，习惯于日常之人，持有日常之心的人，不可能拥有强大意志去持续干涉别人的日常。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一直这么独立的生活到现在。

我的日常不会被打破，就算偶尔稍起波澜我也能立刻平息。

但是在这一刻，我的理论出现了反例。

召唤异常之人——董影，此刻正像一名正在发动革命的领导者一样，站在辩论台的正中央，置场下一片哗然的观众于不顾。她用那看不出任何动摇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台下的我，同时说出了决斗的宣言。

“真正的对决，现在才刚刚开始！！”

那姿态，那语气，那眼神，仿佛这个世界已经成了巨大的斗技场，而身处其中的只有她和我两个人。

她怎么敢这么做？她怎么会加入辩论？她怎么会知道我参加了辩论？她到底有着怎样粗的神经？

如果现在还在考虑这些场外问题的话，那就太傻了。

在既定事实面前，这些已经没了意义，我所要思考的问题只有以下几点。

她在干什么？显而易见，向我发出挑战。

她想做什么？连猜也不用猜，她打算要在这里击败我。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能想出一个答案。

为了最初的约定。

“咳咳，诸位参赛选手请就座。”学生会长拿着话筒重新站在了台前，稍稍挤了挤董影，“辩论会马上开始。今天的论题是【在城市的建设中，我们应当先考虑环境还是先考虑发展】，先有10分钟的时间允许辩论小组内部思考和讨论。”

董影在自己队友的小声催促下，终于在数学专业的辩手席上入座，尽管如此，她的目光却一刻也没从我的脸上移开。

不知不觉已经满头是汗的我，已经无法冷静的去正视她的视线和感知她此刻的心情。但包含在视线中的内容物，我却直接用身体承受了下来。

那是纯粹的决意，就算目标实现的可能性为0%，这份决意恐怕也不会动摇。

到底是怎样强大的精神力在支撑着董影，让她到辩论会场来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时间到，请诸位准备开始辩论。”担当主持人的学生会长宣布了辩论赛的正式开始，“首先进行正反双方的论题阐述部分，每人各有五分钟的时间。”

会长对着董影那一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首先请正方的一辩发言。”

坐在对面一辩位置的男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开始发言。这个时候的我没有心思听这些家伙的陈词滥调，稍稍扫了一眼对方的人员配置。

由于是小规模的辩论赛，所以只是三人一组。对方和我们这边差不多，一辩二辩是两个男生，而董影则坐在和我相对的三辩位置上。

完全是乱来啊，就算单单只是从发言顺序来看也知道，三辩所要担当的工作乃是收尾总结。相对于『先锋』的一辩，三辩的位置就是『大将』。

但是现在双方的『大将』之位却是由我和董影两个大外行来担当，这太可笑了。

果然，这不是一场认认真真进行的辩论。

可是我的对手，却是真真正正卯足全力的董影，『认真就输了』这种话对她来说根本毫无作用。而只要她还在认真应对，我就不得不认真回应，纵然全场只有我和她在认真。

“时间到，请就坐。”学生会长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考，看来正方一辩的发言已经结束了，“下面有请反方一辩阐述自己的论题，时间为五分钟。”

只见班长从一辩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他先对着学生会长和台下观众各鞠一躬，接着拿起话筒开始发言。

“诸位评委，诸位同学，上午好。我是反方的一辩，在此我先阐述我方的观点：在城市建设中，我们应当优先考虑建设与发展。在现代高速发展的世界里，我们……”

只是听了个开头，我就放弃继续听下去了。

我开始渐渐明白辩论是怎么一回事了，辩题是什么其实根本无所谓。在这里比拼的不是谁的辩题和思想更加正确，而是比拼以言相搏、以论相斗的技术。

说白了，这里是与信念无关的斗技场，只是一场逻辑分析和言语组织能力的对决。

无对无错，纯粹靠着“技”与“力”分胜负。

真是讨厌啊，既然大家都正确亦或者都不完全，那辩论还有什么必要呢？！目标空虚的行动本身就是我要否定的目标，而现在我居然要在这行动里认真起来。

“时间到，请就坐。下面将轮到正方的二辩发言，时间为五分钟。”

浑然不觉间，我方一辩已经发言完毕了。在人们紧张思考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再过15分钟就要轮到自己了。

该说什么呢？完全没想好。本来只是打算随便摘取前面几人的发言内容，但现在我都没怎么听。而且关键的地方是：我是反方，我所要陈述的观点里，必须要有否定正方的内容。

也就是说，我必须要否定在我之前发言的董影。

在这种时候，董影，你到底又会抛出什么奇谈怪论呢？

如此想着的我，偷偷瞟了一眼董影，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正襟危坐的同时眼睛只盯着我看。感受到压力的我，额头上的汗珠又滑落了几颗。

“正反方的论题阐述阶段已经结束，下面是双方三辩为己方的发言做总结和补充。”

十分钟眨眼就过去了。主持辩论会的学生会长再次发言，并将目光投向了我和董影。

“有请正方三辩做总结，时限同样是五分钟。”

在众人的睽睽注视之下，董影拿着话筒站起身来。和之前的辩手们一样，她先向观众和主持人鞠躬，之后拿起话筒放在嘴边。

要来了。我感觉我的心跳都快停了。

在这个会场上，我相信只有我最了解董影，她保不准会说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而我则要担当起否定者的角色，在接下来的发言中否定她。

“诸位评委，诸位同学，上午好。”董影开始发言了，按道理说她的主题应该是【在城市建设中应当优先注意环境】。

“我们所生存的地球，是有意志的。”

很好，第一句话就把地球毁灭了。听完这句话，我整个人几乎是要趴在桌子上了。

“我们发展城市的战略，本身就是一场生存战略！不管人类有多么发达的科技，人类始终是在自然的宽容和保护之下而生存。所以不管在哪个年代，和自然互相理解，和自然的互融共通都是人类首先应该做到的。城市，是人类为了生存战略和自我进化而建造的乐园，但就算是这片人工乐园也是在自然的容许之下。发展自身的文明，提高生存的质量，在现在人类社会之中将发展城市作为主要手段，但我们没有理由以发展城市为借口，对包围我们的自然进行拒绝甚至破坏。为了建设城市而排斥自然环境，这种事情明显是不正确的，因为不管城市如何的自我禁锢，自然环境依然是地球意志的外在体现，最终受到伤害的始终是人类自己。”

逻辑什么的已经死了。董影她根本就没搞懂辩论题目的意思啊。

不过这些我都不想去管了，因为下一个发言的就是身为反方的我。而董影这种完全不着调的发言已经超脱了可辩的范围了，所以我只能无视辩论的规则，只总结我方的观点。

“呃……那个……”

就连学生会长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在当众结巴了一下后，会长终于能顺利发言了。

“以上是正方全员的发言，现在轮到反方最后的三辩发言，同样你只有5分钟的时间。”

会长看了看我，示意我已经可以起身发言了。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退路了。既然要战，那便战给你看！

“各位观众，还有各位评审，大家上午好。”我拿起话筒，先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古人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都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讲究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如果无法集中精力，那么再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很困难。城市建设当然也是这样，既然我们的主题是『建设』，那么我们就应该全力以赴、全心全意的扑在建设发展的工作上。一切都应当以城市发展为主，其他的一切都应当靠后。这不仅是对建设者的辛勤劳动负责，也是对城市的未来负责。如果我们为了局部的环境和建设矛盾而束手束脚，我们不仅会浪费大量时间精力和人力，就连城市发展的成果也不能保证。请问，在这种双双落败的情况下，我们难道还会为环境得到保护而宽慰吗？城市的建设过程中必然是先重视发展，而环境的保护则应当是发达之后的重点，这是一个先后的问题。而主张应当重点保护环境的人，都是目光浅短、对未来抱消极心态的人，他们阻碍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我们应当有理由坚信：在我们将城市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后，我们有足够的技术恢复发展途中所破坏的自然环境。”

发言到此结束，我放下话筒，松了一口气准备坐下。而这时我却看到了对面一排辩手那愠怒的神色。

糟糕！老习惯一时间改不了！在发言里我惯性的加入了接近于人身攻击的话语，结果惹怒了对方。这下还真不妙啊，下一阶段就是自由辩论时间，我很可能因为惹了众怒而被集中攻击。

“第一阶段，双方阐述观点阶段已经结束。10分钟后将开始自由辩论的阶段。”学生会长站起身，宣布了辩论赛的进程。

我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因为我在班上的人际关系很差的关系，即使是在这种讨论时间里，也没人找我探讨下一步的计划。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的，且不说人际关系，坐在这里的同学都不是傻瓜，我刚才的那番话造成的不良效果，我方的一辩和二辩肯定都清楚。既然如此，接下来正方的发问大多是对准我来的，和他们已经没多少关系了。

本来就是无所谓的辩论赛，这下班长他们就更轻松了吧。

我扫了一眼对面，董影依然被正方的一辩和二辩孤立。她和现在的我一样，被其他队友排斥在讨论之外。孤立者与孤立者吗？有意思。只有在这一刻，我才有『她和我是同伴』的感觉。

就算有着共性，但彼此却还站在对立面呢。

“自由辩论时间开始，总共有20分钟的时间，单次发言不能超过3分钟。”

随着第二阶段的开始宣言，辩论场上的战风再起。

“请问反方三辩。”几乎是学生会长的话音刚落，对方一辩就立刻抢先提问了，“在你的阐述中提到了阻碍生产力的发展。为什么保护环境的人阻碍到生产力发展？这之间的逻辑关系究竟为何？”

来了，我就知道有人要拿这一段做文章。

要是按照我以前的脾气，直接就可以用重话堵回去，但这里不行。我已经背负着处分了，我可不想再惹出不必要的问题。

那么，使用必杀技来对付吧，使用学生会长临时教给我的必杀技！

ACT?1！！

“正方辩友，你偷换了概念呢！”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我并没有说保护环境的人一定会阻碍生产力发展，我的意思是在建设城市的过程中采取过分的保护措施，将会导致社会生产力的不完全发展！”

这就是我的第一招：不管对方说什么，只要先用“你偷换了我的概念”或是“你答非所问呢”来先行回答，就可以直接跳过举证否定的环节，接着再用补充说明的方式补上自己先前论述的漏洞就可以！

“啧！”被我用这种方式反击，对方一辩发出了非常不甘心的声音。但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问，他那边的二辩立刻跟上节奏，对我展开追击。

“请问反方三辩，你说全力发展城市是为了对城市的未来负责，那么请问：难道城市的环境就不是城市未来的一部分吗？你所说的那种拿环境换发展的方式，难道就是对城市未来负责吗？！”

打退一波又来一波吗？

那么换一招来对付好了！ACT?2！

“正方辩友，你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呢。”我摆出一副应付自如的表情，“城市的未来的确包括城市的环境，但是『未来』的环境不等于『现在』的环境，两者之间不存在交换的说法。换言之，我们不需要局限于保留当前的环境状况，而是要在努力发展城市的未来，通过各种成熟手段将环境还原成原来的状态。”

这就是第二招：若是对方照搬原先的话，那么只要用“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之类的话语就可以反击。话是自己说的，推翻他人的理解当然简单。尽管在评审眼里，这招只是烟幕弹，但却能有效扭转局势，弥补之前的不足。

对方二辩就这样被我堵了回去，脸上的表情里已经隐隐有了愤怒的预兆。

“请问反方三辩！你难道不知道自然环境的恢复是极其困难的吗？你难道不知道在城市发展的过程中往往会有不可逆的生态破坏状况吗？！！”对方一辩再度提问，但语气已经急促了很多，“你所说的在发展完全的未来能恢复城市环境，这有什么根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看来我要出第三招了，ACT?3！

“正方辩友，请不要提出论题以外的问题，我也没必要论证论题以外的假设，只要存在那种可能性就没问题吧。”我将原本插在支架上的话筒取下，紧贴着自己的嘴唇，让自己发言更加响亮，更有压迫力，“我们在讨论的问题是：对于城市建设的过程中，重点应该是发展还是环境保护。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既然是城市建设，那么集中全力发展才是正确的。我们应该对未来充满信心，只要我们全力以赴去发展，我们必然能将失去的生态环境补偿回来。”

这便是会长临时教我的第三招：若是对方质疑自己所提出的假设，那么就用“这与主题无关，不做论述”来对应。避免对方在假设成立与否的问题上纠缠，同时可以将已经用完的假设进行销毁和回收。

“抗议！！反方一直采用消极态度回应我方提问！！”对方二辩终于受不了了，抓着话筒站起来抗议。

“抗议无效。”学生会长果断的驳回了对方抗议。

“……这简直就是耍赖……”被驳回抗议的正方二辩嘟囔着坐回座位。

是的，这就是耍赖，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一开始都没认真想对策吧。说起来这三招其实都是很常见的迂回策略，就算是我平时和别人打嘴仗也会无意识的用到。

而将这些耍赖手段总结成【招式】并传授于我，还要我用在辩论赛上的会长，才是真正的大无赖。

深不可测啊，那女人！

我偷瞄了一眼学生会长，她此时一脸的平静，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情流露。

我又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队友，只见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就好像人形枪靶一样挺立在辩手席上，等着对方来提问，完全没有要用反击来替我分担压力的倾向。

我又偷瞟了一眼同样是三辩的董影，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况。但当我把视线移到她身上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她已经将话筒摘下，放到了唇边。

她难道要出手？！！看到董影此时手上动作的我，感到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大将』对『大将』，这才是真正的对决时刻吗？

“那个……呃？”董影在开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看来她正在克服紧张，“反方三辩，我要向你提问！”

“…………”还真是气势十足啊，我握住话筒的手开始泌出细汗了。

“反方三辩，我想问你，你真的爱这个城市吗？”

来了，我就知道。董影的任何行动都是状况外，几乎没有例外。

“……这和论题无关！！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反方三辩，我想问你，你真的相信未来吗？”

“……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去论证这些假设！”

在所有的对手里，我只有对董影这样的家伙最头疼。一旦和她对峙，不要三言两语我就会失控。

“若你真的爱这个城市，若你真的是因为爱而去建设这个城市，你就应该更加珍惜这里才对。自然是世界的意志体现，也是对人类的慈悲与恩惠；而人造的城市则是人类的自我体现。我们在发展的时候，不能抛弃自我，但也不能舍弃自然对我们的加护。”

没辙了！这家伙根本就不按照常规逻辑和既有规则来发言！

“我抗议！！”我举起右手，示意主持人，“对方三辩的提问已经超出了辩题的范围！”

“抗议有效。正方三辩，你刚才的提问无效，不计入评分。”会长立刻表明了判决。

董影对着会长点了点头，但却毫无影响的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所脚踩的大地，我们所呼吸的空气，我们所饮用的净水，全都是自然之物。不论我们发展到哪一个阶段，就算是去异次元亦或者其他的天体，我们也是在世界的庇护之下。自然环境的状况是未来的一部分，但人类本身也是未来的一部分。我们不能选择抛下周边环境，也没有这种选择。我们只能带上一切，一起朝着未来的道路前进。”

全场寂静。

而我则感到我的头快要炸开了。

董影，你是不是完全听不懂刚才我在说什么啊！！

你在辩论赛上说这些干什么啊！！你这家伙，根本就是把论题扯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的地方去了！

还是要继续抗议吗？不，有所觉悟的我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为了凑数而举办的半吊子辩论赛，毫不认真的辩手们，还有乱七八糟的活动，以及整个虚假的活动周，全都是我的敌人！！

而在这些人中，我最不能理解的人就是你——董影！

为什么要替那些家伙辩护？！为什么要重新定义这些明显是错误的存在！！为什么非要让我觉得这是有趣的事情！！

来吧，让我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否定！！

辩论也好，处分也罢，全部给我去死吧！

“哗”的一声，在全场观众惊诧的目光中，我直接从辩手席上站了起来，拿在手上的话筒已经变成了我的武器。

“有意思！正方三辩！！！”我几乎是用吼的了，“让我来告诉你世界的真相！！！你说我们是在自然环境的保护之下才得以成长，这没错，但是你有没有考虑到其他人的想法！！他们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榨取自然，然后谋取自我的发展！！就像植物从土地里榨取养分一样！”

“反方三辩，你或许用错的词语。”面对我的激烈态度，董影的神情却显得异常淡定，她也拿起了话筒站起身来，和我针锋相对。

“树木从土地中只是吸取养分，并非是榨取。自然和生物的关系，就像母亲对婴儿一样。你的例子并不能否定什么，反而借此我更相信人类和自然的关系是抚养和被抚养。反方辩友，你也曾说过，要相信未来。为什么我们在相信未来的同时，不能相信自己呢？”

结果要通过反驳例子来反驳我吗？！但是这样一来，如果我再反驳她那关于例子的论证，就会陷入无限的螺旋之中，偏离真正的主题越来越远了。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董影再次发言了。

“我们当然知道，大家都有着急于彰显自我的时刻。在这浩瀚无边的世界之中，人类是那么的渺小，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迫不及待的建立一个又一个的城市，这不仅是为了生存的战略，更是为了向世界展现自己的力量。我们不断的改造周围的环境，让它们变得更加服从于我们人类。但是发展，也就是进化，是共同的。我们需要向前进，我们需要从自然环境中获取更多的力量，而环境也需要我们用更牢固的力量来保护它们，我觉得这完全不矛盾。”

董影你这什么逻辑！！你这家伙根本不懂啊！！

反正已经和辩论主题无关了，就让我一直和她对飙下去吧！！

“等一下！正方三辩！！”我像要阻止什么一样，对着话筒喊了出声，“你根本没有理解这个问题的真正所在啊！！人类和环境，根本就是互为敌人的关系啊！！从远古时代开始，人类就一直在和自然环境对抗，为了在恶劣的环境之下生存！！现在人类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足以和自然对抗了，所以当然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对自然进行改造！！这绝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人类和自然，就像太极一样，缺了谁都不完整！！但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互相蚕食互相对抗！！这就是世界最大的矛盾啊！！”

整个辩论会场上除了我和董影，已经没人发言了，也没人有机会**来发言。

学生会长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我和董影根本就不予理睬。

我方的辩手和对方的辩手，简直就像看戏一样，一言不发的观看着我和董影越来越激烈的争吵。

“彭子鹏同学，人类其实是很弱小的。既脆弱，又容易犯错，而且难以互相理解。彼此信任，这应该是最最基本的事情，但却被人类奉为至上的崇高精神。正是因为我们之间太缺乏交流，所以才会变成互相争斗的局势。也正是因为人类和自然交流的太少，才会变成互相争夺生存空间的局面。”

互称辩友什么的，已经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话题已经扯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但对于董影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

她是世界的定义者，概念的修订者。

将一根小小的试管，放大到整个宇宙。就连天体星云也能塞入钥匙孔中。

只要事物与事物之间还有联系，她就能用难以置信的直觉将其捆绑在一起，然后重新定义成别的存在，这就是她的能力。

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的事？！

我无法理解，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否定她。

我已经不知道我该坚持什么正确的事物了，连自我也开始模糊了，但只有否定我会继续下。

“不要小看人类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人类更加擅于生存的了！！人类与人类之间的互相理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人类与自然之间的互相理解更是天方夜谭！！要是能互相理解的话，我们又为什么站在这里讨论这些啊！！要是能理解的话，我们又为什么要虚假的强迫别人举办这样的活动啊！！我们要的不是理解啊！！我们要的是生存，是发展，是幸福！！！”

“难道从别处夺取一切就是生存方式吗？难道无法互相理解的未来就是幸福了吗？”

“从他人，从社会，从自然，从世界之中解放出来，自由自在的生存下去，这难道不是人类的梦想吗！！！”

“那该是多么悲伤的梦想啊。”

董影重新定义一个主题，我便将主题给予否定。

在『创』与『否』的螺旋中，我开始渐渐感受到了董影的意志。

她在想改变什么。

改变什么呢？她在用那坚韧无比的意志在试图改变什么呢？

改变我吗？！

我…………

为什么？因为那个约定吗？

不，还有更加深层的理由吧，而这个理由必定是将我和她联系在一起的关键。

她说过她在追求异常，而我亦在日常里不断否定我所看不惯的事物。

都是在寻找着自我吗？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现自我吗？

原来如此，是在寻找着承认吧。

我在用否定的方式探寻着属于自己的肯定，而她则是用寻找异常的方式固定自己的存在。

一直到这个时刻，我才发现吗？

“彭子鹏同学，你这一次真的错了哦。”不知道罗嗦了多久，董影终于结束了她的神奇发言，并给了我最后的否定。

董影啊，我能理解你了，但不代表着我要在此承认你！！

“我没有错！！”话筒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但我的手依然没有放开话筒。

“自由辩论的时间已经结束，请双方辩手重新入座！”学生会长这个时候才跳出来，宣布自由辩论的结束。

“等一下！！我没有错！！！人类就是这样的存在！！世界就是这样的存在！！！”

“请安静！！你的发言时间已经到了！！请放下话筒！！！”评审席上的学生会干事终于看不下去了，冲到我的面前，劈手抢去了话筒。

此时此刻，已经没人能阻止我了。

既然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那么就让我战到最后吧！！！

我双手抓紧面前桌子的下沿，将全身的力气集中起来。随着我最后的否定，双手用力将桌子彻底掀飞。

“错的不是我！！！错的是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