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一，周五）

「阿树早上了。」

悦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时，睡意已经消失，感受到拉开窗帘投进的朦胧微光。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坐在床边静静打量着我的表情没什么不同。

「早安……」不由得首先确认被子是否遮住下半身。这是个精神奕奕的清晨。

走出公寓楼来到街道上，街灯已经熄灭，路边原本的光秃枝干上冒出了新芽，最后还是忍住了想抽支烟的冲动。

茉莉姐少有的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针织衫，头发梳理后还用红发别露出额头，相比平时的着装算得上认真打扮了一番。

「……」

果然她平时只是单纯觉得麻烦，对于去学校这样已经是十分慎重对待了，可以理解为对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十分认真，或者期待吧。当然这句话绝不能对她说。

由于有过前科，我们今天到学校的时间比较早，看到年轻门卫呆滞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担心钟离小姐那番话。

沿着木质阶梯爬上老旧的教学楼，又来到古旧的办公室门前。

「请进来。」

敲门后里面传出了朱鹭校长苍老的声音。走进校长办公室，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朱鹭先生早上好。」我问候道，茉莉姐也微微颔首。

朱鹭校长看了一眼靠墙的吊式摆钟，递过来两张做工简易的白色证件：「这是你们的临时任教证，拿去吧。」

「第一天来上课需要有什么就任流程之类的么？」我有些担心的问道。

「那种华而不实的场面不是这所学校需要的，你们不过是暂代任课的老师而已，已经给三年级学生发过通知。」

松了口气，不敢想象茉莉姐去发表就职演说的情形。

「二位准备妥当后可以去二教六楼的美术教室，不上课的时间可以去这楼下的三年级教员室。」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二教其实就是新教学楼，而一教已经完全用于教师办公。我领着茉莉姐离开办公室后径直找到了位于二教六楼的美术教室。

和普通的教室不同，美术室显得十分宽敞，除了椅子外这里只有放置画板和摆放有画具的柜子。

「还是第一次走进这种地方。」

「阿树高中在学校没有上过美术课？」茉莉姐有些不解的问道。

也难怪，高中那时几乎没有对她提起过学校里的生活，更像是单纯为了完成必要经历。

「学校是一所重视升学率的高中，美术之类的科目只是选修课程，大概除了两个人以外其他人都不会想到我能考进松秀艺术学院。」这要归于课外活动几乎是在松秀艺术学院度过的原因。

短短几年的记忆，正是从高中开始，仿佛仅仅是为了适应空白记忆的人生而将全部精力投入了生活中日常。试着不去怀疑自己的姓名由来，接纳了叫做父亲的人，意识到自己活了十六年的事实。等到发觉自己对绘画产生兴趣时高中生活也迎来了终结，能够进入美术学院或许是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阿树，这里为教员准备了白大褂。」

我听见声音抬起头，茉莉姐已经穿上了白大褂，正左右侧着身子，白大褂在她身上略显宽大，只能挽起袖子。想起以前茉莉姐绘画时总是穿着一件宽大的格子衫，偶尔也会沾上颜料，那个时候的她总是让人觉得充满了冷酷洒脱和无拘无束的艺术家气质，当时被周围人公认不可触碰的『冰山』的她，在我眼中更像无法触碰到的『浮云』。

「挺适合茉莉姐。」

她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时候门被拉开，少男少女们涌进了美术教室。

——下一刻他们的情绪立刻被预料到的沸腾起来，茉莉姐被团团围住，相比之下我渺小声音喊出的「请各位同学找到位置坐下」被完全无视了。除了知道茉莉姐的人，其他人更多是对第一次见面的天才画师产生的兴奋。

茉莉姐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蛋变得更加僵硬，一句话都不说。照理应该被人认为是对人冷漠的反应才对，但大家貌似更愿意相信那是天才艺术家的『气场』。

『铃铃铃铃铃——』

上课铃声终于响起，有种获救的感觉。

「呃各位同学们，很高兴有机会来这里担任美术老师。」开场介绍自然成了我的工作，而茉莉姐则和众多学生一样坐在画板前。

「你谁啊？也没比我们大多少。」

一名坐后排靠窗位置的男生毫无顾虑的大声打断了我的话。

「绯月老师这次是来代理授课，由本人担任助教，我叫夏树是绯月老师的学生，曾就读松秀艺术学院。」

在黑板上写下了『绯月茉莉』和『夏树』两个名字。

「大学生？」

「绯月小姐收学生了！」

「手上还缠满了绷带，那是什么，艺术家个性么。」

下面已经开始无视我热论起来。还依稀记得高中时被选为『脾气最温和教师』的正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美术老师，突然想到这所学校个别学生给我留下的印象不怎么好。

「今天教授的课题是人物绘。」

原本坐着的茉莉姐站起身开口一句话后直接进入主题，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摊开画布拿起了笔。虽然知道这是她的习惯，以前也见过多次了依旧惊讶，更不用说第一次见到她作画的那些孩子。当然，她一旦开始作画就不会再说一个字，只能由双手缠满绷带的我担当理论解说。

「首先对于我们选定的模特儿，我们应该在脑海中对他脸的形状有一定初步印象，人的脸型可以分为……」

当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离开座位挤在她身后观摩作画时，我决定放弃解说了。

茉莉姐选了班上一位女生作为这次课题的模特，而且是凭借记忆在继续作画，当那名女生渐渐认出画的正是自己时，脸上如同缺氧一般泛起了红潮。正值花季的少女流露出了醉酒般的神情。

『铃铃铃铃铃——』

不知不觉就连我也随同沉浸在茉莉姐的世界中时，第一节下课铃声响了。人潮开始移动，散发着一股不自然的狂热，看着被包围投来求救眼神的茉莉姐，相比之下空气般存在的我只能露出苦笑，耸耸肩走出了教室。

看着那样被众人仰慕并不会觉得高兴，无奈也是早就设想过的情况。

「但是也不坏……」

我决定找个地方透透气。

离开美术教室来到走廊上，虽然想象过出现青春洋溢的互动光景，但这所学校大多数学生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不同，走廊上没有跑动的男生，女生间的对话也像在谈论什么令人害羞的问题，即使是在刚才的美术室里也有种不自然的情感宣泄在其中。走在统一学校制服的学生之中，我身上的格子衬衫尤为显眼，脸上不时会察觉到闪动的视线。

「这群高中生，又不是没见过消防车的小孩子……」

对这所学校的看法完全颠覆了。正如老校长朱鹭镜所说，镇立高中是一所历史久远、条规传统的学校，在这里不必要的事物都只会被扼杀，剩下都是按照统一模型制造出来的规则样本，擦身而过的是一个个毫无特点的学生，只要从中抽出一名就可以代表他们全部。

在这个由同一样本复制出来的群体之中，她的存在本身变得注目，散发着光泽的黑色长发，靠在窗台边像是在眺望着遥远事物的稀薄眼神。

刚朝她几步不禁注意到奇怪的地方，周围一段距离内就像撒了驱虫粉的效果，按理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不会隔那么远。

「今天心情好来学校了啊。」我还是走到萤雪身边打个招呼，没有发现另一位少女的身影，还有些在意昨天对我说过的那番话。

她并没有立刻转身，我出现在这里也许对她来说并非值得惊讶的事情。这种预期落空以后不免稍稍有些遗憾。

「看上去像么。」

用阴沉的声音这么回答的萤雪，看上去与其冷淡不如说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一般。或许是我的错觉，经过的其他学生会刻意绕墙而行。

「顺便说一下，从今天开始我每周都会来担任三年级美术课助教。」

「如果老师要说的事情就只有这些的话。」

「呃。」

难不成遇上情绪低落的那几天了……

看到我向萤雪搭话有个路过的男生好奇地看过来，就在这时萤雪转头盯了他一眼。虽然看不到她的脸，那名男生明显一副受伤的表情快步离开了。

这种情形下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毕竟我所认识的是兴趣古怪喜好调侃的家伙，如果冒然询问「你这家伙是不是还有什么孪生姐妹」之类的，搞不好会挨揍。

「如果画家先生喜欢来这里找回高中生活的青春，不妨随处走走搭讪试试。」

「并没有那种打算。」

她说话的时候甚至不屑转过头。

「昨天，后来雪铃有没有对你提到过什么？」谨慎的问道。如果是被雪铃灌输了什么，这样的态度也就说得过去了。

萤雪似乎对我的话产生兴趣，那双皎洁的双眸逼视过来。

立刻伴随而来笼罩的无形压力。

「铃难道对你说了什么？」

「我们算是打个招呼而已。」

「呒……铃平时都不和别人说话的。」

「……也有点意外。」

萤雪又看向窗外，似乎不愿意就这么看着我。从周围学生的目光中大概也猜得出她平时在别人眼中是什么形象了。

「塞因死了哦。」

「诶，不是早就……」

「走廊里禁止喧哗。」

突然一道男人的声音传过来，脚步声抵达跟前才停住。

「夏老师，虽然你是临时代课的教师助理，请不要引起学校里的骚动。」毫不客气的声音。

正是用不悦的表情看着我的男人发出的，镇立高中的训导主任端木虞文。

「骚动？」明明只是正常声音的交谈。

我刚想解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已经挤了一些围观的学生，难道我和萤雪对话就那么让人觉得新奇。

「萤雪同学，女学生与男教师谈论学习无关的话题在学校内是明令禁止的，你跟我到教员室来。」

「……」

初来乍到不清楚学校规定的自己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夏老师无聊偷懒的话，天台上是个好地方哦，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萤雪习以为常的样子，转身散漫的跟着端木虞文离去。

准备转身离去的端木虞文带着提醒意味的看了我一眼。

「……」

叹了口气。

「——吓死我了，虞美人竟然突然出现。」

「——该不会在学校每个角落都暗装有监控吧？」

周围的学生中慢慢议论开。

「——没想到那名新来的小子有勇气去向她搭讪呐……」

「——竟然向那个萤雪……」

「——所以说是新来的不懂事……」

「——被秒杀了……」

「——比起这个听说了吗，新来的三年级美术课老师只比我们大几岁……」

「——嘿，有机会……」

校风古典显然只是老人的一厢情愿。不想去确认流言传播的速度，最后还是决定听从萤雪的建议。

天台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在学校这种环境中拥有不一样的意义，不受约束的地方。高中三年学校天台的门永远都锁上的，只因为曾经有人从天台上跳下去。那扇不曾开启的布满锈迹的门背后有着什么无从得知。

沿着阶梯来到了顶层天台的门前，虚掩着的门缝中，一缕细细的流光淌在了楼梯上。

「如果能够找回一点高中生活的感觉似乎也不错。」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推门进入的那一刻，瞬间开阔的视野有些让双眼有些胀痛。适应后首先看见的是广阔无垠的蓝色。

自由。

不会有人听见我的自问自答。这片天空中看不见任何形状的云朵，自由的天空即使是这样遵循教条的高校围墙之中也依然存在于此。

脖子有些酸痛。

环顾天台上所见之处，这个小镇中没有这样七层高的建筑了，除了远处的山峦，不被遮挡的视野达到了极致，四周有一米多高的防护围栏。虽然无法将身子探出去，但是贴着围栏就可以俯瞰校园的全景。

——即将扫遍天台时视线突然被一点吸引，因为存在感太过稀薄险些被我忽略掉，这之前天台上已经有人了。

淡蓝色长袖与及膝群，花蕊般的领结搭配的镇立高中女子制服，在这片天空下那份纤细而柔弱的存在感，如同将要消失在并不强烈的阳光中一般。她只是靠着围栏，手搭在铁栏上，裙边被风轻轻撩起，就不觉让人担心会被风吹走。

像渴望飞翔，却被束缚在笼中的小鸟。

「……」

「天台上的风吹着舒服多了。」我有自知之明的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虽然想过就这样一言不发走过去，但是对于一名不认识的女孩，贸然过去可能被当成可疑的男人。

少女听到了声音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流露出微微惊异的目光。

「你是……」梳理乖巧的齐耳短发上戴着可爱的绛紫色猫型发别，恬静的样貌，是我见过的人。

偶尔会在放学时间或周末来到JASMINE阅读书本的女孩，因为她总是很安静不引人注目地坐在角落位置，每次点同样的拿铁咖啡，反而对她有了印象。

「是叫皇甫怡同学吗？」

突然想起了灰色书本封页上秀气的字体。

——少女讶异的表情瞬间化为了惊恐，脸微微颤抖起来，用在看什么可怕生物的目光直盯着我双手紧紧抓着身后的铁栏，双脚在不断向后挪动，引得防护围栏不停震颤。

「你知道这个名字。」少女想远离我，无奈身后已经没有退路。

「等等，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我慌忙伸手解释。

「为什么……为什么……」

「诶？等——」

「不要……不要……！」

「记得吗，我是JASMINE的那名服务生，皇甫怡同学有印象么？」

「不要再叫那个名字！」皇甫怡厉声叫道。

「呃……？」

「原来是这样，即使藏到这里也依然被发现了，果然不管躲到哪里都被注视着，提醒着，神明大人不会饶恕……」

少女脸上惊恐、彷徨、欣喜、忧伤相继出现，像患上风寒般全身颤抖起来。

「你在说什……请冷静下来！」

她像是突然回过神，又用楚楚可怜畏缩的眼神看过来，让我不由得有一丝尴尬。

「抱歉，你在我们咖啡店遗留了一本书，想找机会还给你，最近一直没有来过咖啡店，今天该说运气好呢，终于在学校见到了。」我迫使自己露出和蔼的笑容加温和的语气。

「书？」

「你不久前看的那本。」

「……《乐园》么？」

「嗯，就是从那上面得知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真的是……非常幸运呢。」皇甫怡似乎缓过气来，慢慢将手放到胸口。

「是呀，没想到会在这个天台遇见皇甫同学。」

「专程劳烦你过来告诉我真的非常感谢，一定会过来取的。」少女恭敬地鞠了一躬，一瞬间透出的优雅就如同接受过礼仪教导的大小姐一般。

「啊没什么，我才是，突然出现害你受到了惊吓。」

她摇了摇头，牵动遮住脖颈的细发微微摆动。

「这周末我一定会来咖啡店，谢谢你……唔……」

「啊，我叫夏树。」

「嗯，夏树先生。」

一直被那双褐色双眸注视着，不禁感觉有些愉悦。第一次遇到这样懂得礼教举止优雅的少女，这样的举止才更像是这所学校培养的学生。

「不用加先生，感觉怪怪的。」

「那么先告辞了……夏树。」

皇甫怡走近面前轻轻点头致意，一股青苹果香味飘过来，应该是某种洗发水的味道吧，闻着整个身体也有些变轻了的感觉。直到她关上天台的门，气味才消失无踪。

视线透过镂空的防护栏，视野前方望不到尽头，整个小镇也没有能够阻挡视线的建筑，楼顶的风停下来的时候，香烟竖直向上飘着形成了直线一般，快要升到上空的太阳已经无法直视。

「反应太戏剧化了……」那名叫皇甫怡的女生反应似乎过于强烈。

（还是别多想了。）估计差不多时间该上课，灭掉了烟下到六楼，貌似部分三年级的教室和美术教室都在这一层。

「那家伙果然是三年级学生吗，如果当初试着帮她解释一下……」不知道她会不会被端木虞文训斥。

「前面的人请站住。」

身后突然传出凛然的声音，我的脚步不自觉停住了。

「就是你，前面的人。」

转过身，空荡的走廊正中伫立着一名身着学校制服个子高挑的少女，单手叉腰，右臂上还带着红色袖标。

「风纪？」看着袖标上的字有些惊讶，这种历史感浓厚的学校里也有这种职业，说不定正因为是这所传统的高中才保留下来。

束成一束的黑发，斜吊的眼角散发着一股锐气，被她用声音般同样凛然的目光毫不客气打量着。

「请问有事么，差不多该去上课了。」我询问道。

少女嘴唇微微噘起，露出了明显不悦。

「本人是二年一班白丞筱，学生会风纪委员。报上你的班级姓名，为什么在校内还穿便服……是三年级的学长么，留级生？」少女似乎在通过我的衣着年纪凭自己推测。

「不好意思，本人是三年级的代课教师。」

会被理所当然认为是高中生是因为脸上打理得太干净了么。

「谎言请编得像样点学长。」白丞筱说着逼近过来。

『——铃铃铃铃铃！』

「都这个时候了，不好意思得赶去教室！」

我说着转过身快步离开。

「别想跑——！」几乎话音刚落感到一阵风追了上来，手腕被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道擒住了。伴随剧痛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声。

「呜呃！轻点，我是伤员……」

「哼。」白丞筱松开了我缠着绷带的左手，手腕还残留着灼烧感。

「呜？」她突然皱起眉头。

「怎么？」

「这味道——竟然在学校内抽烟！」

这位正义感十足的风纪委员明显燃起了怒火。

「都说不是这里的学生了。」

「狡辩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请跟我去教员办公室——！」看样子又准备动手了。

「我记得教师手册上没这一条，而且吸烟地点是在天台，烟头也没有乱认。」拿出校长授予的临时任教证，被她一把夺过认真扫视起来。

「夏树？的确是校长先生的签字和印章，但是上面没有照片确认，总之我会记录下来。让你这样看上去精神懒散缺乏自律意识之辈来本校担任教师简直难以置信。」

「让你操心了风纪委员小姐。」

「难堪！不但不遵守规定，还借助烟草酒精之类麻痹自我，软弱！无论内心还是外在都只会让人鄙视，总之请遵守学校一切规条。」

「是是。」

「不要回答两次！这是对你的忠告。」说教告一段落，白丞筱好像突然意识到课早已经开始，快步走下了楼梯。

大声喧哗，在楼道中制造声响，即使是风纪委员也不应该以这种理由上课迟到吧。

「内心和外在吗，被说中了也说不定。」空荡的走廊中只剩下清脆的脚步声和我无奈的声音。总觉得不管走到哪里都被当成了可疑角色。

「……」

拉开美术教室的门，发现气氛比想象中还要险恶，教室内全员似乎以茉莉老师为中心将矛头对准了这个时候发出声响的我。

「第二堂课就迟到，没想到会是助教。」承受着茉莉姐冰冷地视线走进教室，明显在等着我上课。

「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他不可靠。」

「还大言不惭说是绯月小姐的学生。」

「什么艺术学院高材生。」

「真会给自己戴高帽。」

「别再纠缠绯月小姐了！」

被选为模特的女生眼神中甚至带有『别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的意思。

「你们……」有的起哄跟上课迟到完全没关系吧！

学生们对着选出的模特进行人物绘练习，茉莉姐完成的速写被模特本人珍藏起来。依旧无法接受人物绘，对此的芥蒂无法消除。到底这种画的意义是什么，保留本人的样子还不如拍照……

到了第二节下课，距离中午还有两堂课时间。走出教室外已经有一名认识的人在等候。

「小~红~今天上课的感觉如何~」钟离小姐微笑着扶了扶眼镜。

「没什么。」茉莉姐简单回答道。

「先到办公室交待~等到中午一块吃午餐。」

钟离小姐将我们俩带到了旧教学楼的现在的办公楼201室前。

「中午大多数老师都会去学校食堂或者校外吃午餐，我是留守党，喜欢带回办公室，中午没有人里面很安静可以休息。」钟离小姐为我们打开门。

「啊——」「呜！」

她顾着回头整个人撞到了正准备出门的人。

「抱歉！真的很抱歉，都怪我没看前面！」

「呵呵，不要紧吧小惠。」被撞到的人笑着询问道。

一名年纪大概在二十后半到三十出头的男子，飘逸的黑发下有着俊俏的五官组合，一身浅棕色调的制服衬衫与长裤，衬托出他适中的身材。

「正好~小英，我来介绍一下！」

钟离小姐说着挽过了茉莉姐的手。

「小红~隆重介绍本校最优秀的男性，我们的礼仪课老师薄野英，大家叫他小英，然后——」

她又转向薄野英：「小英，这位就是小红了哼哼~」

得意的鼻音似乎略去了介绍的部分，就像炫耀自己女儿的老妈。叫做薄野英的男教师自谦的笑着摇了摇头。

「有幸见到，其实很早以前就十分欣赏你的作品了，今天终于如愿相见，本人果然比传闻中更加美丽。」薄野英主动欠身伸出右手，富含感情的眼神，亲和的笑容，仿佛可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皓齿。

「你好。」茉莉姐回应道。

薄野英微笑着收回右手，似乎觉察到了我的目光：「这位是？」

「小红的助手，夏树~」钟离小姐替我介绍到。

「你好。」

「你好。」

我们简单握了一下手。

「对了，小英今天一起吃午饭吧！」

听完薄野英露出微微遗憾的表情。

「非常感谢两位小姐的邀请，只是中午和人有约……改天务必邀三位一同进餐，先赶去上课了。」说完薄野英点点头匆匆离开了。

「英俊又彬彬有礼的绅士对吧~还是单身，啊，如果他突然告白的话我可能会当场晕倒~」望着薄野英离去的背影，钟离小姐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唔，他在学校人气一定很高吧？」试着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全校女生都希望能够听他的课！不过现在出现了强劲对手呢~」她一脸坏笑着上下打量茉莉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