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如早在昨晚的太庙上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当林相如说让云淼淼把他当做弃子的时候，云淼淼还以为林相如只是不信任他，所以拿这种话来试探一下。

事到如今云淼淼才意识到，林相如自从决定帮助他之后，在信任方面就没有产生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在我告诉他我并非太阳帝三世，而是从其他世界而来的那一刻开始的么？

还说要更早，自从我在那土地神庙中传声给他之后？

云淼淼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为自己在太和殿上的冲动付出代价。

一如白彩儿当时不断提醒他，让他冷静下来去思索林相如为何那么做时说的话一样——

“你会后悔”。

云淼淼的确后悔了，伴随着这后悔的，还有不解与愤怒。

在午门正门露出缝隙的一刹那，云淼淼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祜安明的面容瞬间僵住，疯狂的咆哮声也随之消停，他抬手向周围的人下令：“把法阵都给停了。”

前一秒还遮天蔽地的法阵群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了无踪影。

林相如的舞步随着法阵的消失而紊乱，终于再也无力支撑下去，瘦弱的身躯如一片落叶般倒在祜安明军队阵前，马车之后。

“为什么他会出来……”祜安明瞪着眼睛，用一只手按住两处太阳穴，呼吸急促，“为什么他要出来，为什么，为什么——！”

翻滚如墨的乌云仍笼罩在大地上，如蟒如蛇的雷电交错云游。

电光之下的广场明灭闪现，数以万计的枪尖剑首寒光凛凛，将整个午门广场照得惨白。

一身白衣的林相如躺在那儿，形单影只，落寞不已。

云淼淼路过马车时斩断了马车的窗帘，确认韩晴秋的确就躺在那马车之中后，毫不犹豫地跑到了林相如身前，将奄奄一息的林相如小心翼翼地抱起到怀里。

“彩儿，救她，彩儿，彩儿！”云淼淼呼唤着白彩儿。

“陛下，是你吗？”云淼淼还未得到白彩儿的回应，却先唤醒了林相如。

“林先生，你撑住，彩儿一定有办法把你治好，你别急，别急！”云淼淼抱起林相如，向着马车跑去。

“陛下，你不该出来……咳……”林相如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暖色，眼中仅留一丝神采，他虚弱地咳嗽出了一口鲜血，“臣会把陛下的女伴送到午门前，臣已经与他们交代过了，只要马车到门前后将马车迎进去就好了……陛下，你不该出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云淼淼怒吼，“你要我看着你死！？”

“陛下交代给臣的事臣做到了……陛下……”林相如的笑容很勉强，“陛下的庆功酒……臣只能下辈子喝了……陛下……千万不要忘了……给臣的庆功酒……”

“庆他.妈的功酒！！！”云淼淼将林相如尽可能小心地放到马车上，将头埋得很低，泪眼婆娑，已经不敢让林相如再看见他的脸了，“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你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和我说清楚，为什么啊！！”

“相公，你快握住林相如的手。”白彩儿大叫，“他还没死，相公握住他的手就够了，快，快，快！”

“如果臣不这么做……咳……祜安明就不会见臣……就没人能到相府上救出陛下的女伴……”林相如吃力地扬起嘴角，“陛下知道吗……如果真的等到明天早上……陛下就可能永远也见不到……这个女孩子了……只有臣……才能……”

“我能配合你演，配合你演，就算到明天早上，就算——！”云淼淼忙不迭的抱住了林相如的一只手。

这才过去了一天，林相如的手竟已经变得若皮包骨头。

“陛下……臣要为陛下的未来考虑……臣不知道陛下还回不回得去……如果陛下回不去……如果这真的是换了一个世界……那样做只会断了陛下所有的后路……”林相如将另一只手放到了云淼淼的手背上，“这样……只用臣死……就够了……”

“不，你不会……”

“陛下……回到未央宫……不出七日……诸王便会赶来……”

“我不会让你死。彩儿，还没好吗？”

“不行啊相公，林相如他把自己的身体给完全封死了，妾，妾进不去……”白彩儿也十分焦急，“他根本就不想活！”

“彩儿，继续试，千万别停！”云淼淼仰面看着林相如，似是质问，却是哀求，“为什么，林先生，为什么？！”

“陛下……臣最后给陛下唱一首歌吧……”林相如靠在马车后的木板上，远远地望着祜安明的大军，以及那乌云卷卷，电闪雷鸣的天空，又咳出了一口血。

万里刀光影，仇恨燃九洲。

月圆之夜人不归，花香之地无和平。

一腔无声血，万缕拳拳情。

为雪国耻身先去，重整河山待后生……

“为雪国耻……身先去……重整河山……待……咳……”林相如回忆着几百年的一生，笑得很幸福，并重复着最后一句歌，“待……后生……

臣……此生……很幸福……”

“林相如！！！”

“护驾——！！！”午门门洞之中，堪堪恢复意识的项逢恩用仅剩的一只手举起虎符震声高呼。

随着歌词落下的，除了那如注的大雨，还有林相如那只盖在云淼淼手背上的手，以及未央宫内一千禁卫军冲出午门的踏踏脚步声。

一千禁卫军甫一如一道屏障护在云淼淼身前，漫天凝结着真气与加持了破法符的箭雨便间杂着滂沱的大雨倾斜而下。

箭雨顿停，群马奔腾，将长枪横到马侧，向着排列成阵的禁卫军阵猛烈冲击。

一波又一波强而有力的冲击不停地动摇着这人数不多的禁卫军阵。

待数十波冲击过后，禁卫军死伤三成有余，甚至已经在侧翼出现了些许无法补上的军阵漏洞。

云淼淼强忍着不甘与悲恸，在军阵之后毕恭毕敬地将林相如的尸体平放到马车上。

“陛下，这种情况已经没机会回去了！”

“朕出来就没想着能回去！”

禁卫军阵前，祜安明军几千名排列整齐的弩手稳步前行，行至射程范围内进行七轮齐射后侧身让位，无数正规军步兵从弩手后方迎着大雨向军阵咆哮而来。

“列阵接敌！！！”云淼淼站在军阵之前，脸上已然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手上及春指向祜安明怒吼，“诛杀反贼祜安明——！！！”

--

尽力再来一更，兔兔尽力……

求三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