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晚上十点，我和桦音正在回去的路上。

她和我都坐在车的后座。

因为演唱了那么久后，嗓子需要休息，所以我们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

不过这时，一个轻触的感觉从我的左侧传来。

扭过头去，只见桦音正靠在我的肩膀上。

“......桦音？”

然而桦音没有回话。

仔细看，才发现她正闭着眼睛，微张着小嘴。

因为此时声音比较静悄，所以我甚至可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是睡着了。

那模样就好像闭合的睡莲一样，以至于我不忍心惊扰她。

♢♢♢

待抵达公寓楼，车子停下。

徐莉小姐立刻打开后边的门，并准备抱起桦音。

“让我来吧。”我已经从右边的车门走了出来，并绕到了左边。

徐莉小姐看了看我，“嗯”地点了点头。

我小心翼翼地将右手放在桦音的背上，而后将左手放在她隔着长裙的腿上，就这样缓缓将她抱了出来。

“徐莉小姐、高凌峰先生，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桦音。”

“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您不用在意。”徐莉小姐说道。

而那位男保镖则微鞠了一躬。

辞别二人后，我抱着桦音，乘坐电梯，回到了公寓。

因为桦音的身体很轻，所以即使是公主抱的方式，也毫不费力。

打开桦音的房门，一股清香随即弥漫我的全身，这是与桦音身上一样的香味。

打开房里的灯，房间的全貌映入我的眼中。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桦音的房间。当然，我是指她住进来以后。

不像之前没人使用时的房间那样布满灰层，这个房间已经完全成为由桦音所特有的空间。

整个房间非常整洁。

因为只有床、衣柜、梳妆台、一张桌子、一个椅子以及一个凳子的缘故，空间看起来也相当足够。

粉色的床上放有一个半米左右的毛绒熊。

我将桦音轻放在了她的床上，而后将她包裹至脚踝的黑色皮靴给脱下。

接着，我缓缓地将她的身子放直平躺，并将被子盖上。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房休息了。虽然没有和桦音说，但这段时间其实还是非常忙活我的。

正当我起身准备离开时——

我的左手被抓住了。

“不要离开我。”桦音突然说道。

“......桦音？”我看向她的脸，发现她依旧在睡觉，而刚才的应该是梦话。

尽管如此，她的眼角正流着泪水，看来不是什么好梦啊。

“我会永远支持你的。所以，哥哥，不要离开我。”

那略带哀求的语气，再加上......“哥哥”？

我感到很是诧异。

然而桦音的右手将我的左手握得更紧了，甚至有冷汗冒出。

这让我不禁担心起来。

“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桦音这次的梦话变得更加有情绪，而面色看起来还有点痛苦。

“啊，我不会离开你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还是轻声地说道。

而事实证明，好像还有点作用。只见桦音的表情立刻舒缓了下来，并逐渐露出熟悉的笑容。

“呼——”我轻叹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桦音为何会说出这样的梦话，但一时半会我怕是不能离开了。

于是，将刚好够得到的小凳子给放到床边，我坐了下来，任由桦音就这样继续握着我的手。

而随着时间的流动，我的困意也渐渐袭来......

[7]

那是一个早上。

在一个教堂里，一场葬礼正举行着。

数以千计的身着黑色服饰的人们，正站在大厅，表情肃穆地低着头。

“您是创造世间最美妙音乐的伟大者。

您的离去对于我们是多么的惋惜。

然而，您不必对人世感到抱歉，您尽可以安详地享受天堂的永生。

死亡只是失去了在人世的存在，上帝依旧会给予您应得的安所。

请随着神明而去，那样您将获得真正的自我。

愿上帝永远守护着您圣洁的灵魂。”

逝者是一位音乐家与歌手。

因为母亲为奥地利人，受其影响，她也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

按照她的遗愿，葬礼是按照基督教的方式进行，悼念词则由专门的牧师演讲。

站在最前面的灵柩旁的，有一位身着黑色西服的少年与一位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这位少年能够还算沉稳地面对灵柩倒也可以理解。

而对于这位小女孩而言，在知道灵柩之中的是自己刚刚逝去的母亲的情况下，还可以如此肃穆而不哭泣，可以说非常令人惊叹。

♢♢♢

逝者的骨灰被埋葬在了郊区的一处公墓。

在对逝者做了最后的祷告后，多数人都在叹息、悲伤与无奈中离开了。

只有小女孩依旧跪在那里，双手合十，悼念着自己已逝的母亲。

而少年则站在她的身后，注视着她以及墓碑。

阴沉的天空下，秋风萧瑟，野花已经凋谢殆尽，草木也已经枯黄。

“桦音，我们也回去吧。”少年觉得，要是自己不提醒一下，小女孩可能会一直跪在这里。

“哥哥，为什么，妈妈就这样离开了？”小女孩以稚嫩的声音问道。

“可能是因为上帝想听妈妈的乐曲了吧。”

“是么。”小女孩也没有多问，站起身来。

但因为跪着的时间太长，腿有点发软。

好在少年及时扶住了她。

突然，小女孩抱住了少年。

“呜呜呜......”小女孩终于无法继续忍耐下去，哭出声来，“上帝不是已经有莫扎特先生、贝多芬先生还有那么多音乐家帮他演奏了吗？为什么还要夺走妈妈！”

少年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抚摸着小女孩的头。

少年自然可以理解小女孩的心情，毕竟，小女孩的妈妈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妈妈？只是，作为哥哥，他不能这样释放。

而少年也不禁感到欣慰，因为，妈妈总是对小女孩那么严厉，但小女孩却没有恨她。

就这样拥抱了十分钟，小女孩的情绪也总算稳定了下来，只有微弱的抽噎声。

“哥哥，你也有一天会离开我吗？”

少年愣了一下，毕竟年龄上大小女孩五岁的他，心智上也要更加成熟些。他知道人与人是无法永远在一起的。

然而，大概是出于安慰，他不愿说出事实。

“不会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真的吗？”小女孩抬起头，用哭红了的眼睛看着少年。

少年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嗯，真的。”

小女孩随即伸出右手的小指头，“拉钩。”

无可奈何下，少年也伸出了右手的小指头，与小女孩的小指交织在了一起。

“哥哥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小女孩如同念誓词一样说道。

“啊，我会和桦音永远在一起的。”

少年不知为何有胆量做这样的承诺，但他又确实这样做了。

并就这样，在小女孩心里，被永远地铭记了下来。

8

“哥哥，哥哥。”

被熟悉的声音呼喊，我从睡梦中醒来。

说起来，我就这样趴在床边睡着了啊。

坐直身子，只见盖着被子的桦音正坐在床头。

“桦音啊，你醒了啊。”

“嗯......不好意思，昨天好像在车上睡着了。但是，为什么哥哥会在我的房间里？”

“因为你一直握着我的手啊，而且好像还做着不太好的梦。”

“诶？哥哥看到了吗？我做的梦？”

“......你在说什么啊，你的梦我怎么可能看到？”

“说的也是呢。”桦音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所以哥哥和我就这样握着手睡了一晚上？”

“诶？”将视线挪动，我才察觉到，我和桦音的手现在还握在一起，不过冷汗已经没有了。这么看的话，“大概是这样吧......”

桦音急忙将手从我的手中拿开，低着头，但脸蛋已经红如樱桃，“对......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没有睡好觉。”

“不用道歉啦，除了脖子有点不舒服，感觉睡得还行吧。”

看了看手机，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七点钟。也就是说，整个晚上我都没有醒来。

桦音起了身，而后走到了地上。

“哥哥先回屋睡觉吧，我洗个澡了就去做早饭。”

“随便吃点就行了吧。”

“不行哦！哥哥的早餐必须由我负责！”桦音重新显现出往日的坚定目光。

“......那就麻烦你了。”

“嗯！”

于是，带着困意，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睡觉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