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揽住顾沅的身子，蓝湛有些急迫地出声询问，声音难得染上了焦虑。

蓝忘机（名湛）：锦儿…锦儿怎么了？

蓝忘机（名湛）：沅沅你说啊！

顾沅低着头，不发一言，手撑在地板上，看不清面色。

蓝忘机（名湛）：沅沅！

顾沅（字清欢）：阿湛，我后悔了。

依旧是那样的姿态，语气却依旧是冷静得可怕，好像她面对的不过是平常琐事。

蓝曦臣（名涣）：沅沅……

蓝忘机（名湛）：沅沅……

两道惊呼声出口，却是齐齐住了口。

如果她的悔是与他们的纠葛，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挽留？

幼时，他们夺了她渴盼的母爱，造成她半生悲凉。后来，他们犹豫彷徨懦弱，让她攒够了失望。现在，他们让她一个人背负了罪孽，再次被母爱凌迟。

是的，凌迟。

对一方的爱，对另一边，却可能是最残忍的利刃。

顾沅（字清欢）：我错了。

顾沅（字清欢）：我错在我还不够不择手段，不够不顾一切，不够不知廉耻。

顾沅（字清欢）：早在一开始，我就该收下阿澈给的信物。百密一疏，我竟忘了，阿娘的手里还有蓝氏的凤卫。

顾沅抬起头，看着顾妤，语气嘲讽而又冰冷。明明是仰视，她却如同俯瞰般高傲。

蓝曦臣（名涣）：到底怎么回事？沅沅你告诉我，好吗？

顾沅（字清欢）：锦儿被带走了。

顾沅（字清欢）：同出一脉，阿澈安排的人没有防备。

东海世家，有个旧俗，无论是否求得所爱，主母信物多半是要送给心爱之人的。除了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信物能调动主母专属的暗卫——凤卫。

凤卫除了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亦是保护她的母族。紫宸当时以顾氏满门胁迫顾曦，进而掣肘李齐光的事令无数人后怕。

有拒绝收下信物的，自然也有出于感念留下以表郑重的。只是从未有一人在另嫁他人后调动过凤卫，使用过特权。

掌控权是顺延的，蓝澈的信物没有人收下，自然有蓝逸信物的顾妤能调动沁洲蓝氏凤卫。

蓝曦臣（名涣）：母亲！

蓝曦臣身子一颤，险些站立不稳。看向顾妤的琥珀色瞳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出口的那两字都带着颤抖。

顾妤（字韫玉）：阿涣，你放心。锦儿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孙儿，我绝不会害他性命。只是…

眼见蓝曦臣如此在意那个孩子，她一时有些心软，温声安抚。

顾沅（字清欢）：只是您再也不会让我们见到锦儿了。

蓝曦臣（名涣）：沅沅！你胡说什么。

顾沅（字清欢）：若不是顾忌你们，在她看来，乱伦之子怎配在这世上多活一日！

顾沅（字清欢）：蓝曦臣，她想杀了锦儿，好洗血你们身上的污点啊。

蓝忘机（名湛）：不会的。

蓝湛很是固执地开口，眸光却是克制不住的慌乱。

顾沅（字清欢）：我知道很残忍。

顾沅（字清欢）：一个母亲见不到孩子。

顾沅是笑着开口的，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笑话。

顾沅（字清欢）：所以，我从来没怪过你。

顾沅（字清欢）：哪怕是因为流着你的血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的时候，我都没有生出半点怨怼。

顾沅（字清欢）：阿湛，我嫉妒过你，但不会因此恨你。我只是羡慕……

顾沅（字清欢）：羡慕你……

顾沅眼睛里的落寞太过灼目，看得蓝湛心中逐渐升腾起一阵噬心般的疼痛。

蓝忘机（名湛）：我知。

顾沅（字清欢）：你就不会换句话吗？木头

顾沅勉强地勾了勾唇角，满是无奈和嗔怪。

顾妤（字韫玉）：沅沅，放下吧。

顾妤（字韫玉）：爱你的人有很多，你们互相放过，好不好？

顾妤（字韫玉）：是我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乐容，对不起懿城，对不起阿衍……我最亏欠的是你。

顾妤（字韫玉）：你们三人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顾妤（字韫玉）：就算阿娘求你们了，好不好？

顾妤言辞悲切，满是恳求的意味。

蓝曦臣一把扶住要下拜的顾妤，冰冷的神色让他与蓝湛出奇地相像。

蓝曦臣（名涣）：除非阿涣先走一步

蓝曦臣（名涣）：不然我绝对不会先放手。

温柔如他，讲出的话，却最强硬。

他在以死相逼！

蓝澈（字子堂）：阿沅！

蓝澈（字子堂）：没事了，锦儿没事了。

蓝澈近乎风速地冲进来，后面跟着李扶舟、玉子清和紫渊。

几人皆是一身风尘，想来这一日夜没少奔波。

李扶舟：母亲

李扶舟向顾妤一礼，礼节做到十分，只是语气却是沉怒。

他自小教养在李恣华顾妤膝下，自然视她为母。

子女之中，父母有所偏爱，不足为奇。可顾妤，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他原以为她只是觉得境遇更艰难的儿子更需要她，完全没预料到女儿后来的遭遇，无心之过。

却没想到，她竟然在对事情一无所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将一切罪责推给沅沅。

顾妤（字韫玉）：扶舟

见到李扶舟，顾妤是真的高兴。她对幼子的思念几乎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尤其他和她的阿涣如此地相像。

玉子清（字永晅）：看来，我说的没错。

玉子清（字永晅）：若你是个男子，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这句话着实不好听，但却是真得不能再真。顾沅心知肚明。

顾妤花在李扶舟身上的心思比用在顾沅身上的不止多了多少倍。仅仅因为李扶舟像她心爱的孩子。

顾沅（字清欢）：早就不奢望了。

玉子清（字永晅）：那可能是你唯一的孩子了。

玉子清（字永晅）：我若是你，还念什么情面。

紫渊：你说什么！

看了一眼众人惊骇的神色，玉子清倒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

玉子清（字永晅）：玉湖伤了根基，心魔伤了元气，紫泽用的药被她强撑过去……

玉子清（字永晅）：还需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

有些嫌弃地看了一脸灰白的蓝澈，玉子清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嫌弃。

玉子清（字永晅）：你给我收起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玉子清（字永晅）：平白惹她难过。

玉子清（字永晅）：还有你，紫渊！

玉子清（字永晅）：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搞死紫泽。没必要，那样显得他太重要，平白给了他个痛快。

紫渊的眉心一动，还是由着玉子清说。左右玉子清的嘴贱，用来帮沅沅出气再好不过。

玉子清（字永晅）：蓝曦臣，你心中的困惑应该有答案了吧。

蓝曦臣紧抿着薄唇，一声不吭。他的确想过开始的时候沅沅对他没有半点感情，为什么会留下孩子。不过，他现在在意的是她的身体情况。

顾妤（字韫玉）：怎么会？

顾妤有些慌乱地冲到顾沅身边，一丝灵力游弋过她的全身。

顾沅（字清欢）：你总是这样。

顾沅（字清欢）：不断给人希望，又不断让人破灭。

李扶舟挡下顾妤欲为顾沅输灵力的动作。

李扶舟：若有用，扶舟又怎会吝啬一身灵力？

没用吗？

顾妤跌坐在地上，蓝曦臣想要去扶，也被她拒绝。

紫渊：姑姑，渊本不该这样说。

紫渊：但，这些年东海局势变幻，早就不是您离开时的模样。

紫渊：李家玉家的事渊自不必说。墨染求不得，墨潇又对紫泽痴心。墨染再如何痴心，也未必没有芥蒂墨伯伯待您的心意。而对顾氏，中立就如同废棋。

紫渊：紫家人，疯子更是多得很。

紫渊嘴角的讽意更甚，说不清是自嘲，还是……

紫渊：玉李墨林，顾氏最重要的盟友只剩一个不能随意调动的林家。安氏炼器之能，平时固然有用，若起争斗，助宜有限。

紫渊：顾氏千年基业，竟只剩明家这个结亲不到十数年的姻亲。

紫渊：您要她如何做？她还能如何做？拿整个家族的未来去赌紫泽的良心？还是指望这世上能有多少李齐光？

紫渊：愿意为保护她牺牲性命的人不少，可要是得不到半点回应，我们这些人，有多少能赌上家族的命运？

紫渊：玉子清那样的盟友只能有一个。可如同帝王通过后妃稳定朝堂，通过姻亲，臣子与帝王才能互信。我们都需要名义。

紫渊：我与她之间的确不止情，可这情却不掺杂他物。

顾妤闭了闭眼，不忍再看顾沅。

她虽然没来得及参加试炼，但她受了十五年继承人的教导，如何不知这些。她只是从来随心所向，不愿被这些事束缚而已。

因为顾氏千百年如一日的强大纵容了她。

顾沅（字清欢）：阿娘，你一直把家族当成牢笼，把青蘅君甚至姑苏蓝氏当成救赎。

顾沅（字清欢）：顾氏举一族之力培养了你啊！你却轻视它至此！

顾沅（字清欢）：任何一家少主叛族，即使侥幸离开，也是要废去修为、灵脉尽断的。可祖母他们…如此纵容你。

顾沅（字清欢）：你却把自己的尊严骄傲都丢得一干二净！即使是绝情断义，你也不能割舍。

顾沅语气激愤，神色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

罢了，她早就看清楚了。

顾沅（字清欢）：我助玉伯伯复生你。

顾沅（字清欢）：你给我的命，我还给你了。

顾沅（字清欢）：看在阿爹的份上，今日的事，我不清算。

顾沅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行了个大礼，俯身以头叩地。

三叩首

从此两清。

顾妤（字韫玉）：沅沅……

她怎么可能不爱这个女儿。她多像她啊。

沅沅出生的时候先天不足差点夭折，她不顾产后辛劳，不眠不休地照看她。

沅沅和她很像，但比她聪明，比她心思细腻，更有成为一个家主的资格。更能继承顾氏千百年的愿景——缔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只是恐惧顾曦那样的女子，不希望这个女儿成为顾氏理想的那种人。不愿意接受，也没有立场去抗拒。只是忍不住越来越少地投入感情，这样日后就不会痛苦。

顾沅（字清欢）：顾妤，说到底，你只爱你自己。

作者：三更合一，感谢点亮会员，加两更。

作者：

作者：因为怕受伤，而不去投入情感的人，爱自己更多吧。

作者：今天我生日😂❤，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