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受伤，身上也有别的伤口，沈青跟陈东提了一嘴，陈东就让米帆先回去休息了。

只不过他也有些话说：“你既然发现这两件事情可能有关系，为什么不早说呢？该不会是可怜她身世凄惨，命不久矣吧？”

“不行么？”

“站在第七局的角度嘛，不行。公事公办是必须的，但你要是有别的角度，我也就不问。”

米帆的伤势倒是没必要去医院，但他执意要去，四人又是兵分两路。

走了半晌，米帆才想起问才：“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是你说我是调查人员之一么？”

森奈脸颊气鼓鼓的，小声念叨：“你也不知道等等我，自己就先出门了...”

米帆无奈陪笑，森奈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两人到了三华医院，米帆出示了证明，护士长很快便接待他们两个，将米帆需要的、出事人的资料全部都给他。

米帆看到照片，这才发现，是与自己接触最多次的那个护士跳楼自杀了。

“她怎么说呢？很适合当护士，但又不适合当护士。”

护士长用手巾擦拭眼镜片，完全沉入同事去世的伤感：“她对每个病人都很好，愿意陪她们说话，愿意去做其他护士都觉得讨厌的事情，几乎是随传随到，能够包容家属的不合理要求，但她太好了，好到不适合当护士...我的意思是，护士是会见到死人的。她太好了，好到不忍心见到有人去世。”

护士长记得她刚进来的时候还很年轻，从大学毕业，对医院的许多事情都很有不满。

比方说某某同事放下病人手臂的时候太重，让家属觉得她在借机报复，比方说某某同事因为疏忽大意，让病人得了褥疮。

点滴瓶距离里边病房太远，检查点的设置不科学...

她对医院提出了很多建议，从二十岁，到三十几岁，坚持了许多年，医院牢固到几乎不可动摇的生硬制度，硬是让一个小护士开了一个小口。

更多同事被她感化，愿意多做一点。

她太热心，也太容易动情，所以很多时候，看到家属痛苦，病人痛苦，她也会跟着难过。

护士长长叹一口气：“楼上有一位姑娘，年纪轻轻得了重病，她跟这位姑娘尤其合得来，有好几次我都看到她出了病房在抹眼泪。所以我一直觉得她不适合当护士。护士和殡葬行业有时候是非常相近的，必须学会渐渐麻木，否则很容易撑不住。”

两人谢过护士长后，米帆在叫号的等待席上坐着。

森奈从坐着，到把位置让给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到老人离开，她又重新坐在米帆身边，时间过去很久很久。

米帆最终没有上楼，两人一同回家。

在沙发上睡到下午，米帆看森奈和小牧两人也在午睡，于是便给沈青打了个电话，这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

沈青原本只是碰碰运气，打电话问了下新阳女子高中有没有人缺课的，年级主任查了十几分钟后便告诉沈青，有两个高一级的学生没来上课，一个在保健室，另一个身体不好，没有找到。

沈青毕竟也是经历过一些大事，单挑过B级异常事件的人，敏锐地觉得这两人或许会出问题，于是就领着安括苍一同去废弃大楼。

两人一上天台就看到一个女孩站在天台边缘往下张望。不过那人头发雪白，是森奈，而非要跳楼的女学生。

三人聊过，知道森奈是让米帆忘在家中，此时听到楼梯口有声响，三人立马藏到水箱后头，然后就看一个长发飘飘，身着制服的女孩一步一晃地走到天台边缘。

安括苍看到制服，忍不住低声说了句“新阳的制服！”，耳朵很尖的女孩顿时叫嚷着问是谁。

沈青还真有些前辈的气魄，以‘不要暴露我们两个’做理由，一把就将安括苍推出去。

别说是劝人不要跳楼了，安括苍本来就有些恐高，天台都没来过几次，见到这么个情绪不安定，分分钟可能摔下去的主，她一下就不知所措，满口胡言乱语。

那女孩更是情绪激动，这两人鸡同鸭讲，但竟然保持着某种平衡，言辞之间微妙地能够接上，也是趁着这个功夫，沈青打电话让米帆救场，可惜无果。

然后安括苍忽然就拔枪了。

米帆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就是拔枪了。”沈青一本正经。

说时迟那时快，他见状心道一声不好，便想以身体增幅的大能绕后抄近将女孩扑在地上。

人还没动，不料听得扑通两声。

沈青这可吓坏了，可别是就这么跳楼了吧，但怎么有两声呢？

他歪头往外一看，你猜怎么着？

安括苍和女孩先后跪下，前者浑身颤抖但面若冰霜，后者掩面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米帆忍不住拍手称快：“原来掏枪就能让跳楼者不自杀，那我知道会有治安官会击毙自杀者了。这新人了不得，比我能干，就是怎么还给跳楼者跪下了？”

“是她先跪的，她说是腿软了，站不住，也不知道怎么那个女孩也给跪了，还在哭。”

米帆鼓掌鼓得手疼，满嘴都是“劲”字。

之后就没啥可说的了，沈青绕后将她打晕，背着她下楼，然后就看第二局的人出现，过来凑热闹，发现是米帆。

“那森奈呢？她做什么了？”

“...没。”沈青极为小声地说：“你知道的，我不大敢跟她说话，她嘛，好像也不爱说话，不过她听得很认真。”

“听啥？”

“就小安和那个学生的...的交涉？我当时正给你打电话，森奈半弓腰趴在水箱上，很入神地看那两个人。”

“安括苍到底说了啥啊？”

“我哪知道，我是一句都听不懂。”沈青尽力回想，最后也只能说：“估计也就是，劝别人不要自杀之类的话吧。你真想知道？问森奈啊，你们不同居着吗？”

电话嘟嘟响，米帆发现方错打了个电话进来，与沈青说过后便接方错的电话。

方错说，第二局发现章泽树有被人用过能力的痕迹。

米帆惊了：“这都能发现？”

“一般是不能发现的。”方错解释说：“只有长效的能力才可能被发现...比方说强烈心理暗示之类的，或者弥梓那种？如果弥梓的能力能给外人用，应该就是可以被第二局检测出来的，他们白名单上有这么一种能力的能力者。”

“能查出他被施加了什么能力吗？”

“可以。”

第二局的资源比第七局要好很多，不管是物资，还是人才都是第七局拍马都追不上的，何况福利又好，对白名单上的人员很尊重，所以光‘暗桩’的名单就比第七局的白名单长上很多倍。

里头不乏一些优先度极高的能力，如‘能源回溯’。

这个能力可以祛除别人施加的能力，并找出这个能力的真名。但它的限制也很大：一是只能对活着的生物使用，第二是一年只能使用十二回。

“事关第七局以及自己的白名单，他们这一回算很大方了。人刚出急诊室，第二局的人便对他立刻用了这个能力，然后查出了能力的真名。”

“是什么。”

米帆的电脑发出了叮的声音，方错说自己把图片发给米帆，让他去看看。

图片上有两个他看得懂的字：被爱。

但是后面又跟着很诡异的符号，就像是电脑网页出错时的乱码。

“真名是能力的如实简化抽象。”方错声音沉重：“理当不会出现这种让人看不懂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