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人生中少数做过的缺德事，现在想起来耳朵还会发烫。

“能不能别开那么快啊！”

车外的风刮得森奈耳朵发疼，她想把车窗关上，可又怕自己吐了。

北笙在家里闷太久了，她能理解，可是这个速度也太夸张了，车道上没有一辆车能追得上他们，每一辆都是刚看见就被抛到后面。

“很快？才两百多。”何北笙轻描淡写地说着吓死人的话：“乌龟都爬的比我们快。”

“乌龟能跑这么快，那为什么还要开车，骑乌龟不好吗？”

何北笙一时语塞，难以回答。

森奈有些不能理解，男性都喜欢很快的东西吗？男性都想变得很快吗？

何北笙还是把车速下降一些，保持在一百五公里每小时。

可这仍是超过了扬城内的最高限速。

车窗又摇开，森奈大口呼吸了两下把脑袋缩回车里，闷闷地说：“我问一件事...两件事么？”

“两件？第二件事不会是问‘开车太快会不会死’吧？”

“死了或许更好呢。”森奈无可奈何地说。

何北笙的声音变得很重，好像有实质般让人无法忽略：“你有手有脚，身体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我没手没脚，只能做花，你说这种话，就跟在嘲笑我差不多。”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何北笙很少会用这个语气，森奈知道他这么说话，一般就是真生气了。

“有命活着就用，有手有脚就走路。”

但他很快又恢复带着点不屑、看不惯世间万物的轻佻语气：“有嘴巴就吃东西，有手就去跟别人握，有能力活着就活着，多少人想活着活不了？你不是去过医院，去过太平间么？去过陵园么？没什么感悟？”

森奈的确去过几次，可她无法感觉到任何生的动力，每次都只能看见死者的家属的痛哭流涕，除了‘好可怜’外没有什么想法。

人，有生就会有死，如果死了，在乎自己的人就会痛苦，或许想到这些，人就会生存的动力，不会寻短见。

可是森奈没有在乎自己的人，至于自己在乎的人...

“我要是死了，你会为我伤心么？”森奈问。

“看吧，要是到时候我能俯身在人类身上。”

“能的话？”

“我就往你坟头吐痰。”

“为什么啊！喂！我们不是相依为命的好朋友吗！”

“整天想死，不自爱的人，还跟我是好朋友？您配么？”

何北笙声冷哼连连：“我活了两百多年，都在花盆、木头和石头这种死物里，我一刻都没想过死。”

森奈是知道的，所以她才觉得何北笙很勇敢，很有趣，想与他成为朋友。

觉得自己说过头的何北笙，把声音放缓不少：“不过有你在，也挺好的。”

“你、你得病啦？”

“...看在你照顾我这么多年的份上。”

能从何北笙嘴里听到‘照顾’这个词，森奈非常惊讶，因为平时他似乎觉得森奈的举动理所当然，有时候甚至会把她当仆人来使唤。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有些焦虑，甚至是害怕。

“别说见外的话了。”森奈生硬地笑着：“咱们回去吧，我累啦。”

“这是我和你最后一次出来玩了。”何北笙声音平静：“再多玩会。”

“怎么会是最后一次呢！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森奈格外慌乱：“我会经常抱着你出门的，我可以去买一个更小的花盆...不对，你现在可以附身在别的东西上，那我去买个能动的，你喜欢什么造型，都可以...我们先回去...”

“不回去了。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四处溜达。”何北笙说：“我这种人，不适合做四照花，也不适合待在家。”

“你不能带上我么？”

笑容格外没落的森奈，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里有些许哀求。

何北笙见不得这样的她，直言：“你适合待在家里。”

“那我等你回来。”

“还没听懂？这么多年，我看腻你了。”

车速降到了一百，对森奈来说仍是很快，对何北笙却很慢。

慢得像他呆在花盆里的岁月。

森奈对他很好，把他摆在阳台最高的位置，让他能够看到很多东西，不至于无聊。

所以他每天俯视车水马龙，无处去得，无法走动。

森奈，你肯定不懂这是什么心情。

每天我只能看着你出门，目送你孤零零走远，汇入人流。

然后开始数过去多少时间，等你回来。

一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有时候甚至会数到几十个小时。

何北笙不用睡觉，近乎永生，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每个小时都和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你懂这是什么感觉吗？

你懂什么叫生不如死吗？

森奈把脸抵在方向盘上，没有出声。

“趴什么趴，别忘了我今天让你上车做什么啊。”何北笙压着语气：“学会怎么开车没？”

“不学了。”

“不是你让我教你的么？”

森奈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她对开车并不感兴趣，只是中午听说他可以俯身在车辆上后，忽然想到的理由。

她想让何北笙开心一些，所以才会假装自己想要学车，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简单地就上了不属于自己的车辆。

教会别人什么东西，会让自己有很强烈的成就感，正因如此她才会有这样的请求。

她希望何北笙能高兴一些。

对她而言，何北笙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就和家人是一样的。

她也曾和要好的朋友相离，但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悲哀感。

或是因为，她很早就知道何北笙终有离开的一天吧。

但她仍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理由才要离开的...”

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看到一旁有一两车逼上前来，后座猛地打开窗户，手枪的枪口直对着自己。

怎么回事...

“停车！”

持枪的络腮胡子男人一声大吼，森奈想说的话都被吓没了。

但还没等她做什么，何北笙忽然提速，整辆车的轮廓散出淡绿色光芒，一瞬车速压倒两百，一下便飙远了。

何北笙急急促促地说：“开车的基本操作都记得吗！”

森奈半张着嘴说不出话，她探头往后看，砰的一声，子弹近乎擦着她的脸过去，将左后视镜打碎。

没有受伤，这些事情反倒让森奈冷静下来。

她发现后面追着自己的车辆越来越多，车辆里竟然有治安局的标志。

她想起了上门调查的米帆说起的那几起车祸案。

速度高得无法用正常水平来衡量的车辆，强劲的动能与无人驾驶的控制方式...

何北笙完全可以做到！

//第二更，签约估计就是这两天，等到签约之后发章节的时间应该就可以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