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西社往事part4
被翻开的杂记本上恰好是那么一行字:
“人的一生不过是大脑中储存的一系列图片。在这些图片中,无论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梦境中出现的,对人脑来说其实都没有区别——H.P.洛夫克拉夫特。”
高沅嘴角翘起:“洛夫克拉夫特?爱手艺大神?”
正是克苏鲁神话创作者,洛夫克拉夫特。
高沅将杂记本合上。
他可不会相信弹琴女鬼这么轻易就离开。既然没有作用,想必是自己身处的地方有什么玄妙。
“刚才她谈的曲子是小星星吧,不知道这首曲子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他凝神静虑,觉得问题还是在钢琴上:“不懂钢琴,也得硬着头皮去调查了。”
高沅再一次走到钢琴前,这一次他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染血的琴键上,而是调查起钢琴本身。
“听说钢琴盖掀合时压力极大,可以杀人...”
他双手用力,将琴盖掀起,支架立上。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臭:“怎么回事...熏得头皮发麻...”
黑黢黢的钢琴盖里,似乎下一刻就会钻出什么东西。
高沅的手机光亮在里边扫过,除了琴槌琴弦,并没有看见什么异常。
“等等,那是什么?”
一张纸片静静躺在最角落,吃了一身的灰。
高沅把提着的骨刺放下,左手打光,就要伸手向那里拿去。
“还够不着,得踮着脚...”
就在这时,支架卡崩一声断裂,重重地砸了下来!
“砰!”
灰尘四起。
高沅听见了什么断裂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剧痛,从手臂上传来。
他眼泪顷刻沁出,左手跟着一阵抽搐,在琴键上胡乱压出了刺耳的音符。
右手则是想挣扎,却纹丝不动。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
骨折就像是硬生生在血肉里塞进了一块石头,剧痛后却是轻飘飘,使不上劲的感觉。
他的面部有些扭曲,好一会,才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来。
“大意了...”
现在左手上还攥着手机,只能把它放在琴凳上,尝试着能不能将琴盖掀开。
“呵,我早该想到的,怎么可能掀得开啊...”
尝试无果之后,高沅想到了那根自己当武器用的骨刺:“骨刺已经算是诅咒之物了,应该能造成一些影响。”
他从脚边把倚立着钢琴的骨刺拾起,对准钢琴狠狠砸了下去!
第一下,钢琴盖上被砸出一道白印。
第二下,钢琴盖凹下去一小块碎裂的痕迹。
第三下...第四下...
“有点作用?”他心中一阵欣喜,骨折的疼痛都似乎轻了些。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被砸裂的琴盖上密纹横生,在裂缝里正流出暗红色的血来,滴滴答答打在地上,在黑色琴盖的映衬下格外妖异。
“就好像...钢琴是一个生物一样...”
继续砸下去,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异变!
高沅犹豫片刻,再一次抡起骨刺砸上去:“如果琴盖里冒出个人头,我就当打地鼠砸下去!”
就在下一击之后,琴盖“轰”的一声响起,自中间裂开一道纹路,然后向下塌陷。
琴身里的灰尘扑起,让他的鼻子有些难受:“咳咳...”
“钢琴...砸开了?”
眼前的琴盖疯了一样地流血,浸湿了他的手臂,只觉一阵滑腻。
高沅左手将半片琴盖向上抬,轻松地便掀开了琴盖。
他将右手提出来,发现自肘往下,手臂完全失去了知觉,稍微移动就是明显的钝感以及剧痛。
“接下来探索该怎么办呢?我一只手上哪拿得了这么多东西?”
暂时不管这么多,他从裂开的孔洞将那张自己为之折了手的纸片捡了上来。
“为你真是拼了命,别让我失望啊...”
展开的纸张呈黄色,晕染开茶渍。
上面写的是繁体字:“雲先生教的輪指技巧:要有感覺,就像樟果彈到地上的感覺。要有力,女子不喜歡用力...”
由于看港台剧字幕练出来的简繁转换功能,高沅猜出了上边的意思:“钢琴轮指技巧。”
“云先生指的肯定是云想容了...”
他横竖是不懂钢琴,却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个关键点:“课后再来西社练习。”
“这个人打算课后来西社练习弹琴?这不是给幕后诅咒送人头么?”
高沅知道了他从走廊窗外看到的那个弹小星星的女人是谁。
估计就是这个留下字条,日暮跑到西社练琴的女生。
“所以解决这个诅咒的办法是什么?坐在琴凳上弹一首小星星?或者秀一秀轮指?先不说我根本不会钢琴,就我的右手来看。动动指头都不成啊!”
高沅苦笑。他就一庶民出身的人。小学时,爸妈赶着学围棋的风潮让他学围棋。但老师在教了他一年后表示:“你们家小孩带着全班玩五子棋,下起围棋来一窍不通,还是另请高明吧!”
所以,他并没有什么傍身的技艺。
“社长作为私立鸢湖中学的,芭蕾钢琴什么的肯定是样样精通...”
自己这么一番折腾,弄折了一只手,却基本上等于没有线索。
“不过还是有一点值得注意...”
高沅回头,看向教室中间摆的十来张凳子:“凳子的摆放朝向并不是写了校史的前方黑板,而是对着教室后面的钢琴。”
如果这十来张凳子是朝向黑板,倒还正常。说明极有可能老师在讲校史。
照常理推测,校史课都是第一节课。在高沅那垃圾学校的第一节课,是不会直接演示钢琴的。
这些凳子是为了听女鬼弹琴而摆设的?
“也就是说,在钢琴诅咒里,还有一个组成部分是‘听众’。”
“我扮演了听众,结果就是差点七窍流血。是因为站在走廊上,扮演的方法不对?”
“莫非我要坐到这些凳子上,扮演一个更加‘合格’的听众才行?”
高沅心里慌慌的,之前自己在走廊上听女鬼弹琴,要不是捂住耳朵,差点就要死掉了。
“如果我捂住了耳朵,那还能算是‘听众’吗?”
“如果被女鬼看到我捂住耳朵这个行为,她会不会做出些什么?”
高沅的冷汗涔涔流下。
守在一个地方等鬼物出来,实在大胆。
之前的那些鬼物,他最多是了解了白衣女鬼的弱点后让别人去攻击她。
“无论如何,更进一步的线索只有抓住‘听众’这个关键才能得到!”
他将骨刺拎到了这十来张凳子最后边的一张靠脚放着。左手握着手机,直直照在钢琴上。
“现在,坐下。”
高沅紧张地盯着前方,随时准备提起骨刺站起来。
不知过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
心跳的砰砰声仿佛是在耳边响起,让他的时间观都有些错乱。
就在这种错乱之中,熟悉的旋律响起来了:“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他正疑惑为什么女鬼还没出现,但就在他眨眼的功夫,一个民国打扮,扎着麻花辫的女学生已经背对着他,坐在琴凳上开始弹琴了。
她动作僵硬,只有两只手在移动,身子笔直。
与此同时,高沅头脑一昏,两行鼻血已经流了出来。
“现在该怎么办?试试骨刺能不能对她造成伤害?还是强忍着听完这首歌?”
高沅强忍着冲动,神思电转:“首先,这台钢琴问题很大。”
“我砸烂它之后,那些木块直接横在内部的琴弦上,弹琴肯定会受到影响。”
“但她却照旧弹琴,说明这台钢琴可能才是诅咒本源。”
“之前我砸琴盖时,钢琴流血,也在昭示这个道理。”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把钢琴砸烂的。”
现在追悔莫及是没有用了。高沅左臂一紧,就想上前砸烂这台钢琴。
“不行,女鬼还在那里。如果我现在上前,就意味着要和她对抗!而且我还是一只手受限!”
“那么撑过这首小星星如何?”
他努力挪了挪右手,还是能动的。
于是,他左手放下手机,右手奋力上抬,想捂住耳朵。
结果右手弯曲到一个程度,无法再继续往上了,怎么都够不着。
“擦!”
高沅只好弯着脖子把耳朵贴上去,姿势怪异,表情滑稽。
空荡荡的教室里,一鬼弹琴,一人听歌,此番情景不可谓不微妙。
鼻子流的血已经不可再止住,高沅只能把眼睛闭上了避免流血。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按下,高沅的眼睛的湿润感也消失了。
“呼,完了?”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一曲毕了,没有任何喘息的功夫,很快就演奏起了下一首。
尽管捂住了耳朵,但高沅还是听出了这是什么歌:“非常熟悉。这是...‘致爱丽丝?’”
这首曲子高沅听过,毕竟实在太有名,甚至他初中时学校的上下课铃声就是“爱的纪念”和“致爱丽丝”,听到后来甚至还会跟着哼几段。
这首致爱丽丝弹得不敢恭维。
不是难听,而是调太高,同时延音踏板踩得太久,就像是鬼哭。
“我没记错的话,这首歌就会用到轮指技巧...”
高沅完全是望文生义。他想当然地把钢琴的轮指和古筝的轮指归为同类。认为在相邻琴键上的速滑就是轮指。
幸运的是,这首“致爱丽丝”确实用到了轮指技巧。
“完完全全推理错了...成为听众才是死路!”
仔细想来,在走廊上听到这首歌时,他捂住耳朵蹲下之后,停止了流血。
成为“听众”的条件是眼睛看到以及耳朵听到。当你不满足“听众”的条件时,你就不会怎样。
那张写着轮指技巧的纸片其实也隐含着这个信息:“女鬼会弹的,可不止小星星。”
但这些线索都被他忽视了。
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