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一千零一夜》的感觉，代入感十足。”高沅感慨。

（PS：古代印度与中国之间有一萨桑国，国王山鲁亚尔生性残暴嫉妒，因王后行为不端，将其杀死，此后每日娶一少女，翌日晨即杀掉，以示报复。宰相的女儿山鲁佐德为拯救无辜的女子，自愿嫁给国王，用讲述故事方法吸引国王，每夜讲到最精彩处，天刚好亮了，使国王爱不忍杀，允她下一夜继续讲。她的故事一直讲了一千零一夜，国王终于被感动，与她白首偕老）

总的来说，故事选的都非常不错。

苏岚甚至还在开头插了一个“给鬼讲鬼故事”的鬼故事来提高代入感。

真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姑娘。

高沅把九个故事看完，梳理了一遍信息。

“那个小熊玩偶不是招邪的，是用来招揽喜爱的...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仔细想来，贝可的日记里没提过送东西的事情，这个玩偶反而是她被附身之后送的...”

“难道说鬼物还会渴望友情？”

姑且算是是弄明白了小熊玩偶的事。但高沅觉得，最后一个故事才是关键。

第九个故事讲的是一个以扭曲方式来实现人愿望的碗灵。

故事中的小姑娘想吃肉，结果家附近的野猫少了；想看到妈妈，结果第二天在坟地里醒来...不可谓不邪异。

最后的结局里，碗灵在小姑娘的许愿中以扭曲的方式杀死了小姑娘所有家人，却单单把小姑娘留了下来。

在极度的绝望中，小女孩许下了最后一个愿望：“想被人爱。”

故事戛然而止，没有讲碗灵用怎样的方式实现了她最后的愿望。

这个故事非常特别。

一般来说鬼故事都会刻意缩短篇幅来提升想象的空间，这个鬼故事却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夜晚行军的老鼠，村口疯长的怪柳，映照鬼影的潭水...感觉有很多没必要的元素。

“苏岚把这个故事放进去的目的究竟何在？”

高沅把记载九个鬼故事的大开纸折叠收好，开始串联起整个事件的脉络。

“我敢肯定，白衣女鬼就是和这个碗灵的故事有关了。故事里小女孩穿着的白色衣裙，司红的脸被手电撞击时的碎裂，无不昭示出了这件事。”

“那么，碗灵杀人、附身的方式又究竟是什么？”

他目前得到的线索几乎能推导出整个真相，只剩下了最后两个疑点。

1.苏岚2.碗灵杀人附身的方式。

思维陷入了僵局。

“白衣女鬼从贝可身上转移到了司红身上，那么贝可会怎样呢？贝可会化成黑气直接消失，还是在某处留下一具尸体？”

如果是留下一具尸体，那么那具尸体上一定会有线索！

“贝可和司红在二楼浴室那里分道扬镳，如果是留下尸体，那么那具尸体一定就在二楼浴室附近。”

“我这辛苦奔波的命啊...”

五分钟后，高沅在二楼浴室的某个隔间里看到了倚墙闭眼，皮肤也不发青，如同睡去了的贝可。如果忽略她脸上割裂般的血痕，那么她着实是一个恬静的美人。

他用手轻轻抚上贝可血迹纵横的脸。她的肌肤是那么柔软，就像天鹅绒一样，指尖一接触就会陷下去。

“不是碎瓷般的脸...女鬼实现附身的方式就是把覆盖在她脸上的血肉碎片覆盖到其他人的身上？也就是说，如果能剥下司红脸上的瓷片，就算是破解了这个诅咒？”

高沅的思路豁然贯通，明晓了一切。

他郑重地把贝可的身子扶好，让她的头颅不至于骨折般地垂下。

“我好像明白碗灵怎样实现小姑娘的愿望了...”

“她不断顶替别人，也享受了这种‘爱’...”

“那个玩偶小熊恐怕就是贝可被附身之后送给徐思媛的，所以没有记入日记。”

“为了留存这种爱...”

高沅相信那个白衣女鬼的意识是尚在的，毕竟它附身司红之后，欺骗高沅可谓惟妙惟肖，甚至为了获得“爱”煞费苦心地做了一个小熊玩偶。

但它不断占据他人的身体来体验亲情，友情，爱情...都算是真正的爱吗？

恐怕答案是否，不然她也没必要在人们的身体上转来转去了。而且阴影世界情况也说明，她最终还是把徐思媛杀害附身了。

就在他双手离开了倒地的贝可手臂的一刹那，一声尖叫炸响在他耳边。

“很远，是一楼传来的！”

高沅正迟疑着，却突然意识到，这声尖叫是薛阿姨喊出来的。

“为什么白衣女鬼会对生活阿姨下手？我明明已经离开办公室了啊！”

他的拳头攥紧，双眼冒出愤怒的火焰。

“虽然你也是碗灵诅咒的受害者，虽然你的意识可能在数次辗转中已经变得癫狂...但你让善良的人遭受折磨，以‘爱’的名义传播痛苦...”

“鬼物没有感情，即便有些许的残余，也是扭曲到变态的感情...

一楼生活阿姨办公室里。

“司红”正拿着那把小刀，细细地切割着生活阿姨浮肿的发黑的肌肤，不断把她划伤。

“我也只是想要‘爱’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思媛为什么要离开我？薛阿姨你为什么不能像关心别人一样关爱我？”

她不断在人群中转移，像一个小孩子玩够了自己的玩具一样抛弃那些用惯了的躯壳。她曾经像个小公主一样在父母的怀中撒娇，转眼又把笑着的父母杀死，全因在某个夜晚想起了可怕的生父，那对夫妻便被她残忍杀害。

她也曾拥有一段挚爱。那个男生笑起来时眉眼温柔，却因和他亲吻时那仿若曾经的客人扼住脖子的窒息感，她又将那个男生推下了天台。

她还记得呢。

“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那个男生的话音散在风中。一对小情侣玩玩火的游戏，男生站在天台楼边，女生环住他的腰。然后，她想起了那股窒息感，纵手推下...

一直到她附身到了贝可身上，她眷恋和思媛的感情，就像一个浪子找到了家。

是友情？亲情？亦或是...爱情？

可是思媛打开了那个玩偶小熊，，发现了里边藏着的东西。

就像绸缎上溅了污泥，友情里掺了砂子。

那个玩偶小熊本来是她送给思媛的礼物。

贝可曾经是思媛最好的朋友，她可以做的比贝可更好！

“没关系的，司红的朋友更多，我马上就会有很多朋友...很多朋友...更多朋友...”

“司红”一边喃喃自语、安慰自己，一边准备割下薛阿姨的头颅。

“司红！”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话音从远处响起，让她停下来手中的动作。

“思媛...思媛...”

“司红”的语气透着惊喜，脸上如浮云变幻般闪过了陶醉欣喜，她的眼神充满了迷茫。

转而，她表情恶毒，咬牙切齿：“思媛！”

高沅右手举着小手电，直直地把光束射进“司红”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走来。眼看距她只有三五步的距离了。

“司红”起身，表情迷醉：“思媛，你来了。”

高沅毫不畏惧，继续向前走来：“贝可...或者说，那个被父亲逼着去卖身的女孩...”

随着高沅一字一句说出了她曾经不堪的往事，“司红”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狠厉阴沉，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她右手紧紧攥住那把小刀，几乎要把自己的手割出血来。

“薛阿姨，击她的脸！”高沅突然道！

“司红”心下一凛，想要躲避。却发觉自己眼睛被手电的光照得看不真切！

高沅这么慢慢走过来，嘴里还说着其他的事，原来是在分散她的注意！甚至还刻意去激怒她。

对于那照在眼睛上的手电，她竟然没多想！

怪物模样的薛阿姨力气可不小，她先前一直被压制，是因为自知根本无法对抗这个厉鬼，再加上那股阴寒气息的侵蚀让她有些无力。

听见高沅这句话，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把肥肉乱颤，蒲扇般的大手向司红的脸上抡了过去！

避无可避！

高沅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只见“司红”捂着自己的脸，挣扎着想逃跑。

“这是贝可的！”高沅三步作一步，大跨步上前，把板砖一样的台灯拍在了司红脸上！

“这是司红的！”不待司红做出反应，高沅又把自己右手的手电狠狠地往她眼窝捅去。

“这是幻境外已经被你取代的思媛的！”他不顾鬼物脸上锋利的裂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她脸上来了一拳。

终于，最后一片碎瓷般的皮肤脱落，露出了司红安然闭眼的的脸。

高沅的拳头被锋利的瓷片割得鲜血淋漓，他却毫不在乎地把手指凑近司红的鼻底。

“还有呼吸...她还活着...但这个幻境世界也快崩溃了吧...”

高沅直起身子，把倒在地上的薛阿姨扶起来。

“您还好吗？”高沅把自己之前顺走的纱布又覆盖在薛阿姨肿胀流黑血的伤口上，暂且把血止住，又给她喂了两片阿司匹林。

真奇怪...如果是以往的他，对这怪物般的薛阿姨，他自然是不敢碰的，能躲得越远越好。

薛阿姨气息虚弱，高沅干脆扶起她，进了办公室帘子后的起居室，让她躺在床上。

薛阿姨身上的黑血淌了他一身，他也不以为意。

“哎，眩晕来了，看来得离开幻境咯...可惜没有去过尚欣馨的414，（不过零一年尚欣馨还没入学吧）也没有调查那起上吊自杀案。”

高沅看薛阿姨恢复了些，于是想着能不能向她套点话。

哪知薛阿姨先开口了：“你...不是徐思媛。你是‘外面’来的人。”

第一次在幻境里被别人认出身份，高沅一时有些懵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身上，有被诅咒者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