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高沅稍微缓过了气，扶墙直起身子。

“卫姐，你如果实在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就替你向朱主任请假吧。”那三人中的平头眼镜一脸关切之色说道。

“可以请假不去吗？”高沅试探地询问。

“成文博你这是在坑卫姐...卫姐，你难道忘了朱主任的规矩吗？只要单独谈话认了错，就不用叫家长了。”小胖白了平头眼镜一眼，“上次卫姐你和丁哥谈恋爱的事被压住了，这次如果被叫家长，肯定会老账一起翻！”

高沅敏感地捕捉到“丁哥”二字，十足怀疑卫婧的死会不会和那“丁哥”有关。

“不用请假。你们送我到朱主任办公室门外，就可以了。”高沅佯装出虚弱的口气，“如果我还是不行，你们就送我去医务室吧。”

他在心里拟定了一个计划，决定先带着三小弟一起行动。虽不能保证这三小弟不是杀人犯，但看他们忠心耿耿的样子，正堪驱使。

那三位小弟倒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高沅后边。完全没想到高沅只是把他们当炮灰，希冀能在危险到来时挡挡灾。

高沅故意不走电梯，而是拐入了楼道。

三人也没有任何疑惑，直截跟了过来。

“我说，你们怎么看我和丁哥的事？”高沅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位置从最靠前换到了他们中间，好不露出马脚，一边试探这三人。

“丁哥仗义直爽，和漂亮大方的卫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瘦高个先拍起了马屁，不仅赞了那“丁哥”，还顺便把卫婧也夸了。

“丁哥是真的喜欢卫姐您。他只不过陪尚欣馨玩玩而已，他心里肯定还是向着卫姐您的。”小胖子为那“丁哥”说起了好话。

高沅心底一动：“尚欣馨又是谁？”

那平头眼镜眼中闪过一丝忿色：“哪里的话！明明是尚欣馨那贱货卖骚，勾引了丁哥。”他转头笑对高沅道：“卫姐千万别生气...丁哥已经反省了，今晚周六第五度酒吧聚会他都不去了。”

瘦高个走在最前边，也插了个嘴：“不知道尚欣馨有没有和朱主任说丁哥的事...”

“你别乌鸦嘴好吧？”另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高沅浑水摸鱼地听了会，拼凑出了一个始末：尚欣馨和卫婧的男朋友“丁哥”秘密交往，被卫婧发现后，卫婧对尚欣馨进行了报复。之后尚欣馨便去告诉了班主任，而班主任则报告给教导主任。最后才有了卫婧今天来教导处听训的这档子事。

“还没到叫家长的地步么？”高沅在心里给这起事件的性质下了个判断，觉得还不是很严重。

一行人在楼梯道里放声扯淡，高沅继续捕捉到几个信息：丁哥在被勾引之后越来越怪，平日总是无精打采。而卫婧在这段时间里也是经常闷闷不乐，有时候骂起丁哥来更是歇斯底里。

到了四楼，最前边的瘦高个停下来。高沅自然超过他，来到了四楼的楼道铁门前。

高沅回头嫣然一笑：“你们在楼道边等着，别被朱主任看见，影响不好。”

三人看到卫婧这么命令，自是满口答应：“好，我们就在这里等卫姐出来。”

道罢，高沅进入了四楼走廊。

白天的办公大楼实在可以说是非常漂亮，简直是可以做宣传画的室内设计。干净得折光的瓷砖地板，门口柜子上摆的苍翠欲滴的盆栽，不像阴影世界里的那般颓败气象。

高沅从一间间办公室前走过，辨认着门牌上的字迹：“资料室、初一学生档案室、初二学生档案室...”

这层主要是用作收藏资料的。李茗歌也是在这层楼寻找有关幕后诅咒的线索。

终于，经过中间的厕所，在走廊尽头，高沅看见了那间教导处办公室。

敲了敲门，高沅留了个心眼。他进去时只是把门轻轻带上，没有完全关闭。

朱主任斯人年近五十，道貌岸然地教训起高沅来，讲着一些大道理：“卫婧啊，你来了。上一次我说要你们两个互相鼓励，考个好大学，怎么才几个月，又闹出这种事呢？我是为你好，我也要保护其他的学生啊...”

“他会不会是杀害卫婧的人？”高沅有些怀疑，但看他偏矮胖的身材，说几句话就要喘一喘的体质，觉得卫婧一个年轻姑娘还是很有反抗之力的。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药物，熏香之类的技俩，不免留心起办公室的摆设：办公桌上整理得井井有条，摆了一个鱼缸，连烟灰缸都没有。窗户是支架开关的，现在正半开着，下午的阳光正斜斜地投射到办公椅上，

眼光似有若无地瞟了一圈后，高沅确定可见范围内啥异常的东西也没有，才稍微放了点心。

听朱主任训了一会，高沅才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卫婧发动她高二扛把子的名望，对高一的尚欣馨整冷暴力霸凌。先是各种不堪的谣言，接着尚欣馨班上的几个女生传她的坏话，尚欣馨又不和男生往来，自然就在班上被疏远了。

这尚欣馨父母在她初中时就离婚，她就跟个拖油瓶似的跟着父亲。而她父亲又和另一个带小孩的女人组成了新家，于是自觉碍眼的尚欣馨便主动要求寄宿，只有大假期才回去。

这就是为什么遭受了全班的疏远，她只敢悄悄去向班主任倾诉的原因。她不想让那个家操心她的事。

虽然这霸凌并不是高沅发起，但高沅听着朱主任的训斥，感到了实实在在的羞愧。无他，这朱主任讲起道理来确实是“将心比心”，为着学生考虑。

所幸朱主任得到的消息是她们间是女生的小矛盾，没有往情感争执上考虑。

其实在高沅就读的十八中，这种事情还算少吗？甚至给别人逼到厕所里拍裸照的都有，趁别人不在把书包丢垃圾桶的也有...相比之下卫婧的冷暴力霸凌还显得正常些。

整个谈话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朱主任确实是个正人君子，没有别的异常举动。

高沅觉得他也不像是那个凶手，才渐渐放下了戒心。

最后，高沅表示不继续霸凌，并且还保证等到周一就亲自向尚欣馨道歉，写了个保证书，就算完了。

当然，今天卫婧就会死在这栋楼，这保证书，签和没签都一样。

从朱主任那了解到尚欣馨的情况以及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完大道理，已经四点半了。

高沅和朱主任道别，推门出来，回到了走廊上：“呼，成功脱身。朱主任确实不是凶手。”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呢？”

高沅一边摩梭着下巴一边沉思，冷不丁看到周围突然闯过一个佝偻的蓝色工作服背影。不是那保洁阿姨是谁？

他在惟知楼、办公大楼两次见过这个用人头拖把拖地的阿姨，都快患上保洁阿姨PTSD了，第一反应就是汗毛倒竖，接着想拔腿逃跑。

但细一看，那是正常的拖把，再一想到现在是在卫婧的记忆里，高沅才稍微放松了些。

“这个时候保洁阿姨还没有成为诅咒啊？”高沅不禁好奇地对这保洁阿姨多看了几眼。

那阿姨摘下口罩，澄黄的脸上爬了几道皱纹，温和地笑着，用一口乡音极重的普通话问道：“小姑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这目光温柔得像在看自己的女儿。高沅感慨这样善良的阿姨怎么会变成诅咒呢？一个普通的劳动者和一个用人头拖地的厉鬼...这反差实在太大了！

他微笑着摇摇头：“没事，阿姨。你辛苦了。”

那阿姨冲他笑了笑，再把口罩戴上，继续往那边拖地走远了。

高沅背对这保洁阿姨，心越来越冷。

已经到了快离开这办公大楼的当，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还是说卫婧确实是死于电梯诅咒，并不是化身为电梯诅咒，我完全猜错了？但我不坐电梯，也没有眩晕感来惩罚我，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诅咒，卫婧是死于他人之手，那凶手无非是那三个小弟，朱主任，‘丁哥’，尚欣馨里的一个。可是现在‘丁哥’和尚欣馨连个影子都没有。”

“想象力再放飞一点，比如是有个徘徊在这栋楼的变态杀人魔？”

高沅摇摇头，目前能确定的东西都不多，无端联想杀人魔可以罢了，浪费精力。

“我心里觉得尚欣馨最有可能是凶手。第一她和卫婧的矛盾最深，第二班主任和朱主任都是拉偏架的态势，尚欣馨气忿不过，做出些傻事，于动机上也合理。”一想到可能是尚欣馨干的，高沅甚至还有些解气。

无他，像卫婧这种人被杀，不能说死不足惜，但至少算活该了。

高沅一番头脑风暴后，朦胧地确立了自己的方案：“我应该留心身边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免得那尚欣馨突然跳出来。”

高沅不打算坐电梯下楼，毕竟有关电梯诅咒，如果非必要，还是走楼梯为妥。

可他一进楼梯间，却发现那三小子都不见了：“说好的忠实小弟呢？说好的等我呢？不过让他们足足等一个多小时，也确实是我不厚道了。”

高沅在楼梯间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异常，才放心走进了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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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卫室里，李茗歌的校服上充满血痕，她却浑不在意。

她只是来回踱步，步子呈现出一种少见的焦躁：“怎么都这个时候了，高沅还没有回来？”

她隐隐觉得高沅出事了。

“不对，这楼里的厉鬼已经被我屠灭了，而高沅身上又带了校牌，按理说是不会被最弱小的残念伤害。”

“那他会去哪呢？难道说我漏掉了什么？”

李茗歌把面具扶好，向四周看去。

她眼中的世界变成了灰色，却又在这黑暗中格外清晰。而且如同具有透视功能似的，她能看见门后、走廊上黑气的浓郁程度。残念们是一丝，普通怨灵则是一缕缕，而厉鬼则是直截在透视图像里显示它们自己的外观。

在李茗歌看来，目前这栋楼只剩下了一丝丝的黑气。那唯一的厉鬼还在四楼时就被她干掉了。这栋楼对高沅来说，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除非有区域不在此处，却与办公大楼相连....如果是这种情况，那高沅确实处境很危险。

“或许资料里有线索。”

李茗歌打开拿出来的资料卷宗，快速阅读起来。

“06届某学生疑似误信邪教，一个午夜，在自己班上剖腹自杀...”

“某三位学生得怪病死去。家属坚决认为是学校食堂导致的食物中毒。后来三具尸体在不同医院的停尸房里遭窃。”

资料里记载了许许多多这间学校发生过的命案。李茗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情节，于是将它们和自己知道的诅咒一一对应。

“教导处主任朱兴腾被学生报复捅死...”李茗歌似乎知道那个被她一刀屠灭的全身是血的厉鬼是谁了。

生前是受人尊敬的朱主任，死后竟被幕后诅咒利用，实在让人扼腕。

“卫婧、邵骁、成文博、张翔飞四人于某年某日某月在办公大楼被卫婧男友丁光济杀害分尸...”

李茗歌敏锐地发觉，这起有四条人命的案件之血腥，理论上最容易产生诅咒，却一直连个影都没有，未免让人生疑。

“难道说？”李茗歌继续翻这个案件的资料，得到了一个让她心悸的信息：“这丁光济杀人后藏尸在电梯顶部。当天晚上像个没事人似的去酒吧聚会，周日还来参加了自习...直到周一人流量变大加上夏天尸体腐臭，才被发现。”

残忍得简直不像个正常人，其表现出来的心理素质也是令人咋舌！

“电梯间...”李茗歌细细想了一会，重新打开了门卫室的窗户，右手扶棂一个翻越便来到了办公楼一楼，然后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如果没猜错，这台电梯联通的很可能是另一处区域。

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骗过偶戏鬼面的勘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