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颀长的白色裙纱被晚风撩起，在夜幕里如荷瓣飞翻，又像是天使舒阖着的羽翼。

天使身姿如羽毛般轻盈，无声点落在我近旁的马路上。月光洒落在光洁的地面，宛如晚秋时分平静得毫无涟漪的湖，而她便是站在湖水中央的仙女。

这份不可思议的轻盈，根本不可能属于凡人——一来她是从近百米的高空飞落而下，二来她的身后还背负着一位黑衣男子，似乎是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被她从车内解救下的。

我是头一次看见完全意义上的天使。因为这个天使，真的是从天上来的。

天使将身后的男子放落在地，直起身，视线恰好同近前的我对上。

天使唇红齿白、身段高挑，大股栗色长发像暗金色的缎子，在脑后束成优雅而不失时髦的编发。浅棕色的眼瞳里，盈盈似有一泓清泉，长而齐的睫毛恰如垂岸的柳枝。

着黑衣的胡茬大叔显然是个白人鬼佬，他扬手掸了掸西服上粘附着的尘灰，这才注意到身前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已然对着身旁姑娘看呆了的我。

“哦，兄弟，不好意思。”胡茬大叔咧嘴一笑，忽然用中文打起圆场，“如你所见，我是个街头魔术师，这位姑娘是我可爱的助手。刚才表演时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把这辆车给弹到了这儿……”

这时，棉花丛中兀自伸出了一条腿，便是它踢开了车门。那条腿的主人挣扎了几番，却没能扒开浓厚的棉花团，从车厢里钻出。大叔边说着，两手探进车厢内浓密的棉花里，四下摸索着，并冲着车内喊道，“九爷！你还活着么？”

棉花团里的被称作九爷，像是《上海滩》剧组群演的中山装男发出含混的呜咽声，胡茬大叔据此确定了他的位置，猛地拽住他的右臂，将他整个人拖出了车厢。一脸血污的九爷捂着骨折的左臂，猛地吐出塞在嘴里的棉花，连着咳嗽了好久：“咳、咳，还好鄙人修得过一两手保命的炼金术。只不过这左手是报销了……”

“——哥！”车子的另一边，关咏熙探出脑袋，迫切地问道，“你还活着吧？”

“没死没死！”我爬起身来，扑打着身上的泥土，“今天这都什么情况啊……”

正当此时，胡茬大叔回望了一眼高架桥的方向，只见桥底下的马路上，一个漆黑的人影正在步步逼近。

“哦……真难缠呢。”胡茬大叔苦恼地一咧嘴。

我循着胡茬大叔的视线，也注意到了那个异样的黑影。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我多少能感觉到那黑影所散发的某种不详的气场，也约摸能联想到，它便是造成这起飞车事故的元凶。

黑影越走越近，那一声声细微的金属碰撞也变得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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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清了，那是一个穿着厚重的古典骑士铠甲的人，覆盖全身的黑色甲胄泛着冷冽的光泽，肩甲、胸甲上都雕饰着繁复的纹样。有着一对牛角的头盔遮盖着面目，只露出眼部一道细缝，内里隐约透出两个红色的光点。

更怪异的是，这个身着西洋式战甲的武士，右手里紧握着的，竟是一柄日本的长太刀。

“‘哀泣之刃（Weeping Blade）’……果然是黄金螺旋的佣兵。”胡茬大叔望向敌人，喃喃道出这个耳闻已久的名号，“不过，铁皮的家伙我喜欢。”

胡茬大叔平举起右手，摊平手掌，之间掌心上方数公分的虚空中，忽闪出了几缕青白色的电火花——

电火花交缠在一起极速翻滚着，忽而爆出一股炫目的白光，只见电火花胀大成了一个网球大小的白色电球！

“亲爱的中国朋友们，下面各位所看到的，依旧是本人魔术表演的一部分。”胡茬大叔故作神秘地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优雅地一躬身，对我、关咏熙，以及周围早已呆若木鸡的一众路人说道，“请容不才我向各位展示——如何放倒一个远距离的目标。”

胡茬大叔猛一挥右臂，蓝白色的电球脱手而出，划出笔直的轨迹，风驰电掣地袭向远处的重甲骑士。

“嚓”地一声，电球击中了目标，霎时间有一道直径三五米的球形蓝光将骑士包覆于其中，之后又转瞬即逝。骑士似乎并未受丝毫影响，步伐愈渐加快。

“果然是水属性……麻烦了。”胡茬大叔摇了摇头，面露苦闷之色。旋即，他猛然一扭头，冲向身后街道上的围观路人，用清晰的中文高喊出五个字：“——所有人！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