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是混沌双子中的那个千位白巫师，他则是那个千位黑巫师？还是不知为什么被伪装成了白巫师的黑巫师？”

“没错。或许是造物神制衡万物的意志吧，他也留给了我们白巫师唯一一线战胜‘龙’的胜机，就是我们中的英雄千位白巫师。千位白巫师的最大特权是黑巫术抗性极强，其中又有极少数的个例，可以做到对一切黑巫术完全免疫，这种罕有的血统便被我们称为‘屠龙者’血统。而你便是万中无一的，持有者这种血统的人。我想，你虽然已经跟黑巫师有过接触，但是应该一次也没有过被黑巫师成功施术过吧？因为黑巫术对你是不起作用的。”

关咏熙回想起初见姬神光的那一次，她一直以为姬神光是因为体力不支才没能施术成功，却不想自己原本就对黑巫术免疫。至于后来巴尔一直所忧心的她会被姬神潜移默化地操控，显然也是不知实情的杞人忧天。

“再说一说你的哥哥关小星。在入学血检时，我们偶然从他身上发现了惊人的秘密——他在血统上，竟然是一名高阶黑巫师。然而他的身体内，却又因某种缘由，含有着大量的正曼纳。我们推定，等到他体内的正曼纳消耗完的那天，他黑巫师的真面目就将显现。到那个时候，以他脑内极高的反曼纳浓度推算，他毫无争议地将达到‘龙’的等级。他所持的黑巫术力量，即使是当世的黑巫师君主伊恩都难以望其项背。他的心灵力量将能令现世的一切人类臣服，包括绝大多数的白巫师——除了极个别拥有‘屠龙者’血统的人，比如你。”

“对于既有可能成为英雄、亦可能成为魔王的关小星，我们很难找到万全的应对措施。也有人提议过采取强硬手段将他囚禁于卡美洛的冷冻牢狱里，以策安全，但说实话如果用这样冷酷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无辜的年轻人，就严重背离了我作为一个教育家的处世准则，尤其他还是一个搭救过我们储君的勇敢青年。更何况，采用任何强硬手段都有可能会激怒他，而一头被激怒的龙，是难以用锁链捆绑住的。

“所以，在和七人会之一的费曼先生的探讨下，我们做出决定，依然招收他为我们阿斯特利亚学院的第四百三十三届学生。但我们无法推知他的黑巫师力量何时会觉醒，万一他觉醒时，我们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同他对话。而拥有对话能力的人，作为他双生妹妹的你，将是最适合的人选。你的话语，会比其他的人都要更容易争得他的心，可以在他迷失于庞大的黑暗力量中时，将他拉回到正义的一侧。作为一个已经正式获封的骑士，我相信你必然是个正直的好姑娘，不会轻易背弃内心的正义信条，但对于‘龙’的内心会否因强大的力量而堕落，我却没法保证。

“所以校长您的意思是——我那个傻冒哥哥没准有一天会黑化吗？”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柯布眯着眼睛，点头道。

“那种家伙会黑化什么的……完全想象不出来啊，啊哈哈哈哈……”关咏熙干笑道。

“确实，我估计你也对此不会有什么实感。那不如这样……我们打个比方如何？”柯布笑道，“我们假设有天，他确实因为一些契机而黑化了，接着因为千位黑巫术力量的暴走，而引起的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术法灾难——在他打下了一个响指后，世界的总人口锐减了一半……”

“你当他是灭霸啊！”关咏熙吐槽道。

“好吧，这个例子举得确实稍微夸张了一点……”柯布失笑道，“那我改得实际一点，他打了一个响指后，隼都的总人口锐减了一半。”

“这跟刚才那个没什么区别好吧！”

“有区别，因为后面这个，千位黑巫师真的做得到，而且也确实有人这么做过了。我们在这探讨的不是几百位的高阶黑巫师能做到的催眠、暗示、读心、通感这一层次的心灵术法，那些与‘龙’真正的力量相比，不值一提。

“‘龙’的力量，可以理解为一种压倒性的脑内暴力，一种来自于绝对意志的绝对命令。顺带一说，你是不是以为‘龙’的术法等级仅仅有一千出头？不，他们的序列数可能是三千，可能是五千，也可能接近一万。只有历史上有所记载的巫术才有序列编号，而‘龙’的术法有很多都是不见典籍、不可考证的未知术法，所以我们对龙也很难做到精准的序列测定。试着想象一下三千位左右的黑巫术会是什么样的？作为无垢骑士、与现世的龙打过交道的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的，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它是什么样的。”柯布摘下眼镜，用丝巾轻拭着镜片，灰蓝色的眼瞳里的目光深沉而凝重。

“古老的伊泽尔王国，就是这样在一夕之间被毁灭掉的——确切地说是一瞬之间。试着去想象这样一幕光景：兵临城下，王座上一个被白巫师的刀剑围住的、遍身重伤的黑巫师，在垂死之际用他呛着血水的喉咙，喊出了一声雄沉的诅咒。下一秒钟，城下聚拢着的百万银甲大军，像是围成无数重圆阵的多米诺骨牌，所有的牌面自中心向四周一一伏倒，那光景若自天穹俯瞰而下，必像是黑色石板上，一滩缓缓铺开的水银。”

“您说的……都是真的吗？”关咏熙震惊道。

“这就是历史上，屠龙战争的真实模样，而只要龙存在，这一幕就随时都有可能在现世重演。”柯布抬手将无框眼镜重新戴上，两手交叠抵起下巴，“这也是为什么人类的神话传说中，龙永远是万军莫敌的可怕存在，是‘恐怖’这一概念的具象——因为它们那份超乎想象的可怕，常世中的人类无法身领，连寻常的白巫师也没有概念，白巫师中真正谈得上了解‘龙’的恐怕就只有皇室、密会和无垢骑士团了。而我们巫师国为什么千年以来一直维持着无垢骑士团的建制，因为我们一刻也不敢松懈，随时都在准备迎接灭世魔神的归来。

“再说一说我们无垢骑士团——这是一支沿袭千年的白巫师秘密部队，千年前便已由密会创立，专门执行对‘极大地破坏巫师世界的秩序及平衡’的千位黑巫师的制裁任务。到了近代以后，千位黑巫师几乎绝迹，骑士团作为一个以阿斯特利亚为根据地的秘密组织一直存在着，团长皆为历代阿斯特利亚校长。骑士团的成员平时散布于巫师国的各处，表面上都有着各不相同的职业，由团长负责联络和传唤。骑士团员的身份一概对外保密，只有少数内部人员知晓，严格的保密机制主要是为了避免龙查知无垢骑士团所有成员的底细，将我们一网打尽——历史上我们也曾经有过很惨痛的教训。”

关咏熙沉默了。

“说到这里，想必你该对千位黑巫师的危险性有点领会了，那么回到我刚才的那个假设上来。”柯布望着关咏熙，无框眼镜后面的眼瞳透着鹰隼般的视线，“假设关小星有一天，一个响指之下清除了隼都一半的人口，并且还有着再打一个响指清除剩下一半的可能————身为屠龙者的你，会怎么做？”

“我……不认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关咏熙懦懦地说道，语调压得很低。

“所以我说的这是假设，我的好姑娘。”柯布的眼睛细眯着，儒雅的话音里透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我们不去研讨关小星是基于何种情形何种立场做出了这样的事，我只是假设他做了，你会怎么做？”

关咏熙一脸委屈地缄默着，似乎极度地抗拒回答这个无理的问题，眼底都积起了氤氲的水光。

“OK，我们做选择题吧。”

柯布陡然间将手底下的那张白纸，翻了个面——关咏熙赫然望见，纸的反面有一行简短的英文小字——

A.Execute him.（制裁他）

B.Do nothing.（不作为）

“A或是B——请选吧。”柯布话音慷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