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折腾之后，在关咏熙的回护下，我还是没能成功地将腹黑小鬼头跟她的身体成功分离，此刻小鬼头正趴在她覆着轻薄衣料、柔滑而光洁的大腿上，抱着她的纤纤腰身酣然而眠，脸上还露着属于得胜者的笑意。

罢了，我也已经是二十一岁的成年人，确实也见不着跟一个十四岁的、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鬼一般见识。

“睡得真香……看来是真的累了。”关咏熙垂眼看向怀里的约书亚，眼瞳里流溢着爱怜之色，“像他这么养尊处优的孩子，一定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吧。但是到现在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还挺了不起的。”

“我忽然觉得……你真的是长大了，熙熙。”我笑着慨叹道，“以前的那个刁蛮又骄横的野丫头，哪里能散发出这样强大的母性光辉啊。”

“我总不可能永远都是小孩子吧。”关咏熙抬眸望向我，淡淡说道，“我已经二十一岁了，确实是个大人了啊……再过个几年，都到嫁人的年纪了。”

“也是呢……”我搔了搔头道。熙熙穿上婚纱，嫁人时的模样，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很美很美，比那破晓时分的晨曦还要夺目耀眼吧。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义不容辞地给你当伴郎的。”我看着她的眼睛，浅淡一笑道，“不过我可是不会随随便便地把自己最珍贵的妹妹，交到一个我觉得不够靠谱的小子手里。对我未来的妹婿，我可是有着很具体的检验标杆的：首先人长得得帅吧，我的妹妹这么好看，对象不够帅的话，走在一起压根儿画面就不搭；再来三观得足够正直吧，心术不正之人不予考虑，毕竟我的妹妹就是一个正义使者，不是同类的人还怎么进一家门呢。然后是得脑筋聪明，有上进心，责任感强，会照顾人……对了，还得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这点可别说你哥我俗啊，太穷的小子，我还真不愿把自己的妹妹嫁过去受苦。你从小在我们这个贫穷的家里，过得就一直是苦日子，往后你要做的就该是享福，虽然我一点都不怀疑你以后自己挣到的钱就能让自己过得很充裕，但是一个物质基础过硬的男方，能让你的生活更加有保障，抵御风险的能力也更强。”

“你的要求好多啊……比我自己想得都多。”关咏熙掩口失笑，“你设置了这么多门槛，是不是想要你妹妹永远都嫁不出去啊？你自己想想看，你所见过的男性里有符合你这么多要求的完美存在吗？”

“嗯……硬要说我认识的人里面嘛……”我抵着下巴思忖道，“顾利威比较接近我上述的标准，不过他有一点不好是太过工作狂了，对自己的另一半很容易疏冷……”

“说到底，你认识的人里，符合你所有这些标准的，一个都没有。”关咏熙说道，“不过我认识的人里面，倒确实有一个这样的。”

“这样啊……”我讷讷地笑了笑，有点难堪地抓着自己的腮帮子，“所以其实你已经有目标了？”

“是啊。”关咏熙眯眼笑道。

原来是这样……关咏熙留在隼都的时候，对她的社交关系我大致还算了如指掌，但自从去了无垢骑士团后，她接触到了什么人，发展出了什么关系，我就知之甚少了。无垢骑士团确实本身就是一个菁英群聚之地，会有如同男版的天使那般优秀卓绝的男性出现，也毫不奇怪。

“我多问一句，他是谁啊？”我好奇道。

“就是你啊。”关咏熙眯着眼睛笑答。

“真是的，别拿我开涮了，我很正经在问的。”我不快地一蹙眉毛。

“你这个人……就是不愿意面对事实。”关咏熙眼瞳里的光泽黯淡了下去，话音涩涩道，“明明事实就在这里，你却始终视而不见，即使我亲口告诉你了，你也还是会装作听不懂。”

“熙熙，这件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长叹口气，正色道，“我们的关系，只能是兄妹，兄妹以上的所有幻想，都只能是幻想，永远也不会变为现实。”

“如果你想要我死心的话，光靠跟我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你该知道，我是一个固执的人。”关咏熙手抵着胸口，看似平淡的话音里透出藏压不住的倔强，“真的想要我死心，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接受白澪。”

“白……”我惊愕道，“你怎么会，连这件事也……”

“我是女孩子啊，我当然知道一个女孩子喜欢上某个男生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是一种怎样殷切，又怎样娇羞的眼神。”关咏熙清浅一笑，淡淡讲道，“那次在隼都的雪月花、第一次初识白澪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个心性爽朗的姑娘，非常地喜欢你。在玩国王游戏的时候，你跟她贴坐在一块的时候，你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但我能看见——我知道那种羞赧得快要死掉、同时又幸福得快要化掉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后来，我也从你跟她当晚在后院的交谈声里，听到了只言片语，再度印证了我的猜测。”

“熙熙，那个时候……你……在偷听？”我万般惊愕道。

“没错，我是在不厚道地偷听，因为我忍不住。”关咏熙浅笑道，眼睛里有着莫名的暗流在涌动，“猜猜我听到了什么？我听见白澪问你，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个放不下的女孩子，你说是。你还说，你是注定没法跟她在一起的，但现在的你还放不下对她的情感，需要时间去慢慢淡化，可到底要多久，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你，就算跟她在一起，也不过是把她当成转移你对那个人注意力的对象而已。在你彻底放下对那个人的情感之前，你没有能力去爱上另外一个人。”

我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些不能让她听见的话，她居然全听见了。

这些话语，虽然从白澪的角度，像是对白澪的回拒；但从关咏熙的角度听来，这些话简直，就是在大声宣称着我对她的心意，简直，就是我对她的告白。

“明明喜欢，却不敢承认；明明拒绝了我，却在跟别人说喜欢我；明明有机会接受别人的爱意，却还是因为舍不下我而将别人推开。你既不敢选择我，却又不愿意接受我就此跟你再无可能的结局，所以索性当一只埋首沙地的鸵鸟，装傻充楞，让我绕着你转啊转，转到心灰意冷之后，自行离开。”

望着关咏熙深湖一般的幽蓝色瞳眸，我无言以对。

是的，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就算我知道自己只是一只没用的鸵鸟，除了埋首沙地什么也做不到，我也依旧只能继续埋首沙地，继续装傻充楞，直到你走开。

因为，这对我这个哥哥来讲，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你知道吗——鸵鸟的脑袋只要埋在沙地里，它就是无法移动的。”关咏熙手抵着自己的胸口，露出凄然的微笑，“所以，我只要一直一直守在你旁边、围着你转，别的鸵鸟就谁也不要想靠近你。那么到最后，我也依旧只能属于我。你以为我转累了，我就会离开？不，我是只死倔的鸵鸟，跟你这只倔强地不肯拔出脑袋的鸵鸟一样倔，你不肯拔脑袋，那么我就在你旁边等着，一直等。”

我怔怔然望着总是能比我更倔强一个等级、简直倔强到了无以复加的妹妹。

所以你想让我，向你的倔强妥协是吗？你告诉我，既然我一直在等着你离开，你就偏不离开、就要一直在这里守下去，所以我最终只能向你让步，说真拿你没法子，看来我们还是终究注定要在一起。

不，你想错了，唯独这件事情，我远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坚持。

在你不近不远的地方，守护你一世幸福安稳，是我身为兄长的唯一职责，也是我心中不折的旗幡。任何力量，也不可能让这一杆旗幡弯折，哪怕是你自己，也不可以。

既然你说了，想要我死心，我只需要做一件事情————接受白澪。

那么，我就去做这件事好了。

之前我没有接受她，确实是我自己还太优柔寡断、囿于逃避，既然我现在已经逃无可逃，必须在你跟白澪之间做出一个选择，那么，我会做出最正确的那个选择。

“熙熙，我决定了————这一趟，从这座孤岛上回去了之后，”

我深吸一口气地，平静说道，

“我会接受白澪，做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