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梅林？是初代的梅林……还是他的袭名者？”关咏熙睁圆了蓝瞳，惊诧道。

“我就是初代的梅林。或者说，人类历史上至今还没有出现过第二个梅林。”梅林说道。

“这么说来——你已经活了数千年了！？”关咏熙震惊。

“因为在寻觅到下一任的梅林之前，我不可以死。我必须要把黑塔的基因识别码——‘圣痕（Stigma）’传递给下一个梅林，否则，即使我们拥有领航员和黑塔，没有能够接纳黑塔能量的全一法师，人类依旧无力抵抗神明。所以，为了最大限度地延长自己的寿命，我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肉身改造成了机器，最终只保留了大脑，而且在这长达数千年的岁月长河里，我多数时间都处于低温睡眠中，以延缓大脑的衰老进程。时隔百年我便会苏醒一次，在这世间履行我的使命——寻找全一的继任者，同时也会一定程度上地影响和推动人类的历史进程，譬如帮助亚瑟王找到他的黄金城卡美洛。”

“所以……你之所以会救我，也是跟你的使命有关么？”关咏熙敏锐地感察到了对方营救自己背后的目的。

“你很聪明。我之所以会救你，是因为你是我寻觅了数千年，才终于找寻到的、来之不易的宝藏——一个成功接纳了圣痕的人。圣痕对于人类大脑的负荷高到令人悚然，毕竟接受了它，便意味着接纳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巫师法力的集合。只有那万里挑一的、拥有不亚于庞贝的精神力的人才能够背负圣痕而不崩溃，在你之前，数百名屠龙者都曾因为圣痕的受试失败而殒命，最轻的结果也会导致脑死亡，成为永久的植物人。

“曾经，你的母亲——司徒静，也就是现今的剑舞者，是我非常看好的圣痕受试者。作为一名优秀的屠龙者，起初我们曾是敌人，但某一次她执行猎龙任务、同我偶然的近距离接触中，我向她告知了巫师世界历史的真相、以及不久的将来行将降临人类世界的危机后，她被我说服，并主动成为了圣痕的受试者。

“可惜，即使是以她这个有着‘最强之剑’美名、堪称这个世代最优秀的屠龙者，也依旧受试失败了，甚至落得玉殒香消的结局。当不肯甘心的我得知了她还同柯布育有一个女儿时，我决心孤注一掷，对这个婴孩进行圣痕的受试。我秘密潜入了柯布和司徒静的家，将圣痕种植在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身上——可结果依旧未能遂愿，女婴的神识不堪圣痕的负重而溶解，陷入了脑死亡。至此，某种意义上已经亲手葬送了成百上千名屠龙者的我，彻底心灰意冷。当我以为有生之年再也无法寻得继任者、人类终将在神罚下一败涂地时，时隔二十年后，那只凤凰居然顽强地在卡美洛重生了。你不会知道——在你额头上的圣痕在烈焰中被点亮的那一瞬，数千年的夙愿终得报偿的我，是何等的狂喜。

“正因你所施展出的最高位白巫术——凤凰激活了我曾经种在你额心的圣痕，由此我才能通过自己的圣痕感应到你的所在，并派遣尼禄等人前往银堡去解救你。在此之前，我都不曾知道你竟奇迹般地从脑死亡的状态恢复了意识，还以关一骁的养女的身份生活了二十多个年头。既然你已经激活了圣痕，你便是全一法师的继任人选、现世的弥赛亚、人类唯一仅存的救星。”

“……可我已经不再想当拯救世界的英雄了。”关咏熙眼神黯淡，话音凉薄道，“这个充满了恶意的世界杀死了我最最重要的人，这样的世界，我还有什么拯救它的理由？就让它被神明焚烧毁灭好了！”

“可怜的孩子，杀死你至亲至爱之人的并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以这个世界为棋盘，藏在幕后下棋的人，这一点，你是无比清楚的。你以为那个棋手是斯宾塞·庞贝——他也仅只是棋盘上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即使没有他，也会有别的棋子去行使他的职能，就如那个杀死了你哥哥的游巫一样。而真正在最顶端，俯瞰着整张在蔚蓝色行星上铺陈起的宏大棋盘的人————”

梅林高高抬起细长的机械手臂直指天顶，话音铿锵而坚定：

“他们，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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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可以不急着做出选择——是否成为救世主这件事，没有人能够操控你的心灵、逼使你去做，你听从自己的内心去选择就好。”梅林枯燥而机械的嗓音里莫名透出一股长者的语重心长，“只是我希望，在下面的一段时间内你能留在我的身边，与我一起行动，你会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我之前言辞的确切性。退一步讲，比起第一秩序王国和常世，海心城也是你能够安然栖身的最为安全之地，你身为行刺亲王之子、又从银堡越狱的要犯，离开这里的话无论身处何处，都会有性命之虞，所以留下是你最好的选项。倘若最终，你也不愿选择成为人类的救世主，那么我也会坦然接受任何可能的归宿——毕竟我们人类，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努力了。”

关咏熙沉吟半晌，说道：

“我可以答应你，先留下来。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梅林利落地答道。

“我想……见见我的母亲。”关咏熙支吾了一会，终于手抚着前胸，按捺不住地说道。

“你的母亲已经亡故了——因为那一次圣痕受试的失败。”梅林沉默了片刻，答道，“现如今你所看到的剑舞者，只是司徒静肉身的残骸。她有过成为‘全一’的志向，我以这种方式把她留存在我的身边，只是想通过这样的形式延承她未竟的志向，哪怕这种方式是背离常世伦理的。”

“尽管这样……我也想见一见她。”关咏熙坚持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生母啊。”

“……我去叫澜过来。”梅林应允道，“她才是剑舞者背后的牵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