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我两手撑着大理石台面，望向镜中湿漉着头脸的自己。

迪拜回归后，我留意到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黑银混色的头发里，银色的部分似乎变多了；除去左胸处那个已然结痂的伤口外，他发现自己瞳眸的色泽变浅了——从曾经的浑黑，变成现在的暗橘色。

我大抵知晓原因。那一次生死关头，大量失血后，我的血液在迪拜通过输血，被替换掉了大半。这是来自于常世血库里的血，并不含有曼纳的成分。

这也就是说，我现在体内的正曼纳浓度，已经降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平。而我的脑中还蕴藏着大量被封冻着的反曼纳，它们就像是蠢动的卵，当外界的天敌减少时，自然想要破壳而出——恐怕，我的潜意识第一次使用千位巫术、连接古腾堡的时候，便是幼兽头一回凿裂卵壳。随着我体内正曼纳的继续消耗，外界的环境对幼兽的降生，会愈发有利。

现在，我能够感觉到，千位白巫师的力量和身份，正在同我逐渐远离；而撕裂卵壳、缓缓爬出的某种东西，正在渐渐地支配我，占领我的身体。

我并不畏惧，不如说还有点莫名地期待——因为我只有拿回黑巫师的力量，才能再度连接上古腾堡，才能再度见到星尘。

那个空无一物的世界里，她还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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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关咏熙，正随同小跟班在挨个试吃着冷餐台上的甜点。显然比起外面那绚烂的婚典，还是琳琅满目的各国风味甜食，更得这两个吃货的心。

“姐姐大人，这个你尝尝！好好吃！”穿着白色小西装，扎起修长马尾的姬神光，端着涂满生奶油的布朗尼，瞪圆眼睛惊道。

一手将餐巾置于侍应的托盘上，又取了一支粉红香槟的关咏熙，轻啜一口间，不经意地偏过目光，一个人影却冷不丁地闪现在她的身前，下一秒便跟她装了个满怀。

关咏熙猛地后退一步，好在撑住了桌子才没有摔倒，手里的香槟也溅洒在了地上。只见面前一个身姿纤细的红衣女子，正不以为意地冲她轻笑着，眼神轻蔑地说道：“哎呀，一时走神没看清路，真是抱歉。”

黑发红唇的高挑女子，大方地扬着面颊睥睨着关咏熙。她正红色的嘴唇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像个皇后一般孤傲的眼神在关咏熙面上扫过，像是权力者的审阅。

接着她旁若无人地目视着前方，端步走去。

关咏熙却惊得瞪圆了双眼——这张脸她莫名地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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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洗手间，一个身影径自踱步而来。

“————关小星。”

身姿高挑的红衣女子，一手撑腰驻足于我面前，大方地唤道。

我仰头打量身前人。女子看来比我略大一两岁，多半是学姐了。

她踏着漆亮的细跟皮鞋，匀润的双腿包裹在黑色丝袜里；再上是酒红色的连身裙，带褶的裙摆看起来就像是一层层的火焰。

棕褐色的大波浪垂落至肩头，衬着姣美又邪魅的五官，刘海下一双丹凤眼，深棕色的眼眸配上涂作正红色的薄唇，美得很是嚣张。

她个头比我高，这点跟Stardust有些类似——五官比例也挺像后者，只不过妆容更加御姐范。

“嗯……”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不明身份的火辣女郎忽然前来搭话，这是什么好运的展开？

红衣女郎莞尔，下一秒扯起嘴角，话音慵懒道：

“蠢货弟弟啊，还没几天就连你姐姐都认不出来了么？”

辨识出这个极具特色的懒懒嗓音，我的下巴当即像是脱了槽般掉落。

“Ce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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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柯布校长手托着红酒杯，若有所思地向着侧旁的人道。他一身威尔士亲王格纹西装，衬着浆得笔挺的黑色衬衣，信步徜徉在衣香鬓影的大厅里，银丝眼镜下的目光却依然不乏鹰隼般的锐利。

“可是除了你之外，会场里这么多的守卫，却并没有人反映这件事……我们也没有看到类似暴龙的人物出没。”柯布将信将疑道。

“并不完全确信，不过十之八九应该没错。毕竟对方做了相当完备的变装，堪比女特工的易容，一般人确实很难认出来，不过以我的变装经验……不对，以我的洞察力还是多能判明她的真身就是‘暴龙’。如果能让宪兵队核查一下她的身份是最好了。”

关咏熙正色答道，作为同样有着丰富变装经验的一个被当屠龙者拯救世界给耽误掉的二次元网红，她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这场婚礼还真是来了些不得了的客人啊。”柯布自语般说道。

“——女巫这种东西，就是会在宴会上骑着扫帚不请自来，不是吗？”

身旁的费曼也难得换下了那身破破烂烂的袍子，换上一身黑西装，头发也作了一番梳理，居然也从衰老头变身成了帅老头。几杯肯特郡产的上好红酒下肚，他有了些醉意，一边贪杯一边应和着：“如今‘麦克白将军’的身份已经暴露，蛊惑他的女巫自然会随之现身。”

“齐格菲，感谢你的及时报告。核查我想暂且不必。在有多名屠龙者把守的王都，即使是‘暴龙’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关咏熙心生疑虑。放任‘暴龙’在卡美洛内招摇过市，真的没有问题吗？她一定是抱着某种目的前来的，那么至少应该通知庞贝皇室，对她进行严密的监控吧？

柯布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放轻松点，有些事情，需要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龙’逼得太紧的话，它反咬一口，可是很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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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咏熙带着疑虑离开后，柯布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大厅，自语道：“有些事终究出离于我们白巫师的掌控能力之外，尤其是人心。只希望这对兄妹有着足够强大的内心，能抵御住这些魔鬼们的耳语。”

“‘黑暗的爪牙们总会告知我们一些真相，用他们微小的诚实打动我们，再在最后的关头背叛。’（语出莎剧《麦克白》）”费曼酣畅地饮下一口酒水，像个咏唱着咒文的老法师一般，喃喃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