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我倚靠在床头，刷着睡前手机，一时尚无睡意。

房门冷不丁地被叩响了，只见关咏熙正抱着一筒薄被，满脸羞赧地站在门边。

这丫头居然死皮赖脸地追来我房间了！

“我……有点睡不着，能不能在你这待一会？”她面带局促地问道。

“来吧，真拿你没办法。”我拍了拍手边的空床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拒绝吗？

关咏熙像个小鹿一样一蹦三跳地上了床铺，把手里的被褥铺开，整个人便躺在了上头。我尽力移开视线，不让自己的注意力被她那一身惹眼的衣装牵扯住。

“刚才在雨地里面……你为什么会亲我？”关咏熙扭头望向我，忽而问道，“就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睡不着。”

我勒个去！你怎么就忽然撂出这么个严肃的终极话题！关于这个事我还没厘清思路啊！

话说我那会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后又被驴踢了再又被火车碾了过去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光之主在上我发誓今后绝对不会再犯了！这事我们能不能就心照不宣地一起选择性失忆就此翻篇过去呢？

“哦哦你说那个啊，那会我就是有点激动，想冲过去给你个大拥抱，结果雨地里脚滑了一下，不小心一个跟头就把嘴唇撞在一起了，确实有点儿尴尬，不过漫画里不是也经常有这种巧合的桥段么啊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对我有些……特别的意思啊？”关咏熙对我的解释很不买账，直白地问道。

我那个干笑的“哈”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女魔头你在乱说些什么呢，我可是你哥，是这世界上最熟悉你残暴本性的人，换句话说也是最不可能对你有想法的人！你个思春期的小丫头别胡思乱想了，赶紧闭眼睡觉吧！”

我已经冲动越界了一次，再有第二次我就绝对要进德国骨科了。作为一个三观端正的好青年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动摇的，我要像烈士一样咬死到底，任谁也别想撬开我的嘴巴……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关咏熙一脸正经地思忖道。

“哈哈这还用说吗我可是一个正派的哥哥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对妹妹有非分之想这种兽行……啊呸不对我是说根本就没什么好承认的事情，你叫我怎么承认！？”

“这样啊。”关咏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对呢……真要是毫不羞耻地就承认对自己妹妹的身体抱有幻想，感觉确实蛮禽兽的。”

我去你这完全是钓鱼执法吧！还好我的意志坚挺！不然与其说是兄长失格不如说是人间失格的我恐怕已经面临着社会性的死了吧！话说对妹妹有非分之想跟对妹妹的身体有非分之想并不直接划等号吧？后者基本够判死刑了吧？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使出‘能力’时的事吗？”关咏熙忽然话锋一转。

“记得啊，怎么可能会忘记。”我长舒口气笑道——还好还好，总算换了一个话题，一直卯着那个敏感话题聊，我的心脏负担实在太重了。

只不过这也不是个令人轻松的话题就是了。

“那个时候我们还在上初二，对吧？”关咏熙的思绪飘到了某个久远的时空里，“那一天，我留在班里值日，你去球场跟小伙伴踢球，说好了两边都完事了就一道回家。结果我值日到一半，那个男人——就忽然进了教室，把我叫去了办公室，说有重要的事要问我。”

“……那个胖的像头死猪一样的教导主任吧。”我冷哼一声。

“我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不好抗拒，就跟着他走进楼上的个人办公室。他在我刚进了门后，忽然顺手就把门给栓死了，然后……就试图猥亵我。他用那双油腻的手撕开了我的衣领，我根本抵抗不了他的蛮力，害怕得大哭……他按住我的胳膊，我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挣扎……接着，我只感觉体内有某种力量忽然爆裂了开来，随之眼前就爆出了一片火光。”

“那个时候我踢完球了，回到教室却到处找你也找不见，正在干着急，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低沉的爆炸声。”我接着道，“等我冲进那个门扉已经裂开了的主任办公室里时，那里面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你满脸泪珠、面色茫然地杵在房间中央，衣服也被撕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至于那个死猪……他被炸得浑身焦黑、冒着烟气，像块燃尽的炭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透了，你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哥，我杀人了。’”

“是啊，我以为我失手杀了人，两腿发软害怕得要命。我以为我肯定得要偿命了，再不然就要坐很多年的牢。你询问完大概的情况后，大概是知道了我的能力也觉醒了，接着就很冷静地问我：有没有人看见你出手？我说没有，你接着就说：那就好，那么这个人就是被我发出的雷电击中的，跟你没有关系。就算警察来查，你也要这样回答，记住了么？我说：这样怎么行，这样的话去坐牢的人就是你了。你说：我本来就是个小混混，蹲个号子什么的不是啥稀罕事情，就算进去个几年，出来一样能活蹦乱跳。但我的妹妹绝不能去那种地方，你去了的话一辈子可能就毁掉了，那种事情，我跟老爸是不会让它发生的。”

“后来我就报警自首了，还把那个人送去了医院。结果那个家伙并没有看起来伤得那么严重，只是皮肉受损了，至多落得个毁容而已——我觉得这已经算是便宜他了。因为不算是很严重的伤，加上本来就是正当防卫，我也因此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就只被管教了一个星期就放出来了。在那之后，你在外人面前就封印了你的‘能力’，哪怕遭受欺负也绝不再使用。”

“你看过《嫌疑人X的献身》吗？男主角为了拯救心爱的、失手杀了人的女主角，不惜精心地布局、将自己伪装成嫌疑人，最终顶替女主角进了监狱。我总会想，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能让他为了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我那个时候可也没想太多，只是本能地知道让你进监狱这种事情它绝对不可以发生。老爸总告诫我要保护好你，说这就是男人的责任——可能就是因为我一直被他这么洗脑吧。如果你这个我们雕琢了这么多年的完美作品被一头死猪给糟蹋掉了，我跟老爸都会想死的。”

“那你还记得，我最后同意了你顶替我认罪的提议时，说过的话吗？”

“你说————”我浅笑着回忆道，笑容却渐渐僵止在了脸上。

“我问：‘你要是在里面蹲了十年才出来，既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到时候要怎么娶老婆啊？’你嬉皮笑脸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然后我就说：‘你要是娶不到老婆，我就委屈一下做你的老婆吧。’”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这就跟过家家时许下‘我将来要当哥哥的新娘子’这样的诺言一样只是无忌童言……你不会到现在还信守着它吧？因为幼时的一个约定而奉献一切给男主什么的，这种不存在的角色即使是画成漫画，作者都要羞耻到没法下笔吧？”

“我当然不是到现在还信守着那句幼稚的誓言了。”关咏熙轻笑，“只不过那个时候，幼稚的我确实有考虑过，说不定以后真的会嫁给你呢。就你被关进少管所的那段时间里，我还查阅了很多书籍，想找到俗世里兄妹结婚的成功实例。”

这种没眼看的黑历史麻烦你不要这么面色坦然地说出来啊……请稍微表现出一点应有的羞耻可以吗……

“后来我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兄妹结合是不被祝福的事情——或者说在俗世的眼光里，它是不正确的。而你确实也没有在监狱里面待上个十年，我也没有当你老婆的必要了。所以这件事情我也就此揭过了，本以为它不会再有被翻出来的一天————直到昨天的雨夜里，你亲了我，我就又把这件事回想起来了。

“那一瞬间我就想：或许不当你的妹妹了，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我知道，这是我这个一直一直坚守着正确的人，所不该抱有的念想，可我在心底压抑了它这么多年，还是被它轻易地破土而出了。或许是因为我也是一个人，我注定也是不完美的，如果我还能够接受自己犯下一个错误的话——我会选择去犯这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