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着芭斯忒离开了黑馆，径自走出特勤部。然而我发现，特勤部大门的位置已然聚拢了一大群学生，尽皆望向我的方向，似乎一直在等我出现。

这阵仗还真是不小，这里三圈外三圈的，怎么也得有大几百号人吧。

内圈的基本上都是白人贵族为主，外圈也有一些东巫联的学生，难掩好奇地在凑热闹。看来这次硬闯黑馆事件的影响力真是不小，我现在真的是阿斯特利亚当之无愧的头号名人了。

我看了几圈，李昂、布鲁诺、维罗妮卡都在，连娘炮克里斯蒂安和他的小女友夏洛特都来了，唯独没见着斯宾塞。我确信这个家伙正在某处隔岸观火——这么一场好戏，他怎么可能会错过呢。

“真没想到……关小星，你真的是‘龙’。”布鲁诺率先开腔道，他细眯着眼睛打量着我，面色机警，“我现在真的很疑惑，我们的阿斯特利亚学院里，到底还潜藏着多少黑巫师，多少只‘龙’了。”

“都是奥西斯开的先河，招收黑巫师进拂晓之翼，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了，连‘龙’都招进学校了。”克里斯蒂安一边添油加醋地哂道，“我觉得阿斯特利亚作为巫师国最高学府的生涯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我确实得考虑转学的事情了，为了夏洛特，还有我自己的安全着想。留下的人，就等着自己的脑子，有朝一日成为‘龙’的食粮吧。”

“关小星，我们大抵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心性邪恶的龙，但你完全可以去到黑巫师社会里去过你应有的生活，为什么要藏身在我们白巫师的国度里，又潜伏在学生之中呢？”维罗妮卡不解地问道，“你这么做，如果不是为了某个刻意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啊，既然你是龙，我又不是屠龙者，你应该能直接阅读我的思想吧？所以我应该不需要再赘言了是不是。”李昂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抓了抓一头的金毛，“其实道理很简单……我们只是不想天天把脑壳敞开，让别人随便窥探里面的东西。大家都是成年人，而成年人都有秘密，你懂的吧。”

他们几个贵族少爷，多少还算是顾虑面子的人，说得都比较“委婉”。接着响起的话语，就更加直接，更加不留情面了————

“为了人类王国的存续，坚决驱逐‘龙’！”

“反对黑巫师势力渗透第一秩序王国！”

“滚出阿斯特利亚吧，‘龙’！”

“还我们一个能够安心学习和生活的学校吧！”

“我们不要活在对‘龙’的恐惧中！”

“黑巫师就滚回黑巫师的社会里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现场的情绪逐渐变得膨胀失控，后排有一些人甚至开始捡起路边的石头，向我掷来。我身后的芭斯忒顿时炸起了毛，口里爆出一声尖吼，黑压压的人群被吓得整个退后了几步。

“——各位请安静一下。”一个温和而儒雅的话音响起。

在幕后看戏的人终于按捺不住，走上舞台。

斯宾塞自分作两拨的人群中阔步走来，英俊的脸上面色波澜不惊——尽管他没有在笑，但我还是近乎能听见他的喉咙里迸出的阴沉笑声。

“为了回应整个阿斯特利亚，乃至拂晓之翼内部的反龙类呼声，我谨代表拂晓之翼董事会，宣布将无视法纪、强闯特勤部的‘龙’，关小星————自拂晓之翼除籍。”斯宾塞大臂一挥，朗声宣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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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宾塞完成对拂晓之翼的大宗注资后，他如今已经成为了拂晓之翼名副其实的大股东之一，只要私下里疏通了其他几方股东的口风，想要直接越过奥西斯，通过董事会决议将我从拂晓之翼队伍里除籍，易如反掌。

要说我为什么能知道这些——因为我已经能直接阅读出他心里在嘀咕些什么。

斯宾塞的宣告令反对龙类的学生们情绪再度高涨，人群中爆出激亢的欢呼声：

“学生会长英明！龙类不得跻身于第一秩序王国的军队里！”

“对啊！早就该这样了！当初就不该把他收入拂晓之翼！”

“滚出隼都吧，龙！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小心————！”我听见脑内响起芭斯忒的一声惊呼，还未及反应，下一秒一个黑色的物体便充斥了我的视野。

一颗鸡蛋大的石头砸中了我的额头，震得我脑袋一阵眩晕。我一个趔趄几欲跌向后方，幸而被身后的芭斯忒抬起前爪托住。芭斯忒恼怒地张开血口高吼一声，狂暴的兽吼令四下众人连退数步，再不敢轻举妄动。

“你怎么样？”芭斯忒关切地问道，我赶紧摆摆手示意不打紧，再次站直了身子，随即冲向四下的众人，高呼一句————

“你们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想说一句：让我滚蛋，对不对？”

我的眼瞳里，赫然看到第一排的人脸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滚”字，将他的表情都整个遮盖住了。接着第二排也是如出一辙，第三排也同样……潮水一般冒出的“滚”字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向四方散去，我则站在这数百个“滚”字的中心，淡漠地看着它们，扬眉一笑。

“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淡淡笑道，“安心吧————我会如你们所愿。”

我毕竟已经是试图刺杀校长的危险人物了，本来就已经在这里无法容身，更何况连学生们也都不再接纳我——一个所有人都敌视我的地方，我就算想方设法地留下来，也了无意义。

身为龙的我，如果要日日夜夜都要被动阅读着周围人心里袒露而出的、对于我的厌憎话语，我想久而久之，我的心或许真的会毁坏吧。

所以，既然事已至此，不必强留。

就这样吧。

再见了，隼都，

再见了，阿斯特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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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外围的最后一排，白澪、陆嘉豪、徐贝贝三人兀自并排站着，远远望向人群中央的关小星。

“小澪……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事儿咱谁也没料到。”陆嘉豪拍了拍白澪的肩，安慰道，“谁能想到千位白巫师的小星学长会是‘龙’？说实话在今天之前我还真都不相信那个视频的内容，但你看他自己都默认了，我也不得不信了吧……真是见鬼了，‘龙’居然还能使出千位白巫术，这不Bug嘛……”

并没有人察觉到，此刻陆嘉豪的嘴角是隐隐上扬的。

“看他的说法，恐怕下面就要离开阿斯特利亚了，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徐贝贝怅然道，“大小姐，我知道你对学长有意思，但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千位白巫师的小星学长了。我们对身为龙的他并不了解，甚至可说是一无所知，我看书上说，人类的伦理规则和善恶定义在龙那里都是没有意义的，更不要说爱情观了。所以大小姐，千万别被虚幻的感觉迷住心窍啊。”

这时，陆嘉豪和徐贝贝一致发现，白澪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小澪，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陆嘉豪探问道。

话音刚落，白澪忽然猛一扭头，向着后面疾跑而去，脱离了这片围拢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