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大扫除不止要扫地和清理抽屉里的垃圾，还要擦拭窗户和桌椅，这周四还没轮到陈远值日，在四点半之前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这段时间要怎样安排呢，去发个传单赚回今天的路费吗？

陈远还没来得及打开兼职群，就看到了老杨的群发消息：“经济、国贸和金融的班长、副班长、团支书、劳动委员和体育委员等班干部下午三点四十分来我的办公室开个会，领取相关文件，不要缺席，也不要请假，今天的事情很重要。”

三点四十分，不前不后的尴尬时间点，但老杨去听领导讲话的时间是两点半，开一个小时的会，回过头来再指导他们工作，辅导员的地位其实相当卑微。

一些大学讲师德高望重，在外面还开着公司，哪怕不担任教学组的组长，也没人敢轻易得罪，但辅导员属于行政班子的底层，管理着学生的琐事。

说白了就是大学班主任，同时管理着很多个班级，不像高中那样紧跟在学生后面，有一定的距离感，学生犯错被处分有可能挨骂，学生毕业率不达标奖金被扣，还得负责学生的心理问题，能批三天以下的假。

奖学金、助学金、入党申请啥的也都是辅导员推荐的，最终的决定权却还在院团委那，只能希望老杨能早点从辅导员的苦海中脱离，去其他部门里担任一点实职。

所有班委齐聚一团，有些人除了担任班干部，还在其他学院组织里担任干事，有认识的直接聊了起来。

沈瑶瑶和不是班干部的楚妍一起来的，这两人还真是形影不离的好闺蜜，沈瑶瑶在开会的时候，她就在办公室外等候。

陈远除了赵铭之外没有其他熟人，偏偏他和赵铭之间的关系比较尴尬，两个人都是抬起手，欲言又止。

“首先是卫生和课堂纪律问题，接下来一个月会有上面的督查组下来巡视抽查，你们是班干部要以身作则，不能迟到早退，更要戴好校徽，宿舍卫生更是重中之重，院长都会下宿舍的，我下一周每天两三天就会去一趟男生宿舍检查，你们男生可别把臭袜子堆着好几天一块洗啊！”老杨敲了敲桌子，对男生宿舍的陋习很是了解。

“女生那边我不方便去，你们女孩子也要自觉，女班干部要发挥作用，可不要到时候评比的分数比男生宿舍太低，丢人的可是你们，不爱干净的女生可比不爱干净的男生丢人多了。”

“咳咳，可能还会有记者采访学生，你们告诉班上同学，绝对不能说学校的坏话，尽量往好那边说，再不济也要先抑后扬，反正别把我们学校贬得一无是处，真想给学校提意见就投校长信箱和学校的学生热线投诉。”

这两个渠道是都有，但收效甚微，而且校长信箱的位置实在是太高了，学生热线也总是占线。

老杨语重心长地说道：“学校肯定是有做得不足的地方，但大家既然考到了江大，就是江大的一份子，要共同维护江大这个母校，大家的利益也是与江大息息相关，要是评级下降了，不说我们学校的教学经费会减少，江大的含金量降低对你们毕业后去找工作也有很大的影响，这一点务必要传达到，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不多说，点到为止。”

不管内心是有多少只草泥马跑过，众人都是一齐点头，表示了解，形式主义嘛，哪里都有。

老杨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最后是有关于十一月中旬开展的校运会，下周之前要把参赛名单拟给我，上个月的新生篮球赛，我们院没有一个班级杀到八强，院长很是失望，近来年大学生体测时猝死的案例不少，这都是中考和高考，甚至从小学就开始高压的教育挤占了体育课所欠下的债。”

“教育部也发了相关文件，我们院打算趁这次的校运会，鼓舞全部学生运动起来，每个项目每个班级尽量都派一个人参加，两周后进行院试筛选，只要报名参加，哪怕没过院试筛选，也有综测分能拿，这么简单能拿综测的机会很少。”

“能代表学院参赛的运动员就能拿到一百块的运动补贴，要是你们能得奖破纪录，除了能领取学校的奖状和奖品，院这边还会再给你们一笔体育助学金，这些钱都是我们院今年的运动服赞助商给的，相当大方，大家要把握住这次机会，锻炼身体，狠狠地赚他们一笔。”

“大家尽量口头转告同学，不要在群里乱聊乱发，免得班级有人截图传出去，影响不好，以上，就是这次班会的全部内容。”

篮球赛时，赵铭有邀请陈远参加，但忙于谈恋爱的他把所有事情都抛之脑后了，但他上场也改变不了太多事情，篮球是一项团队竞技，他也不是永远的神。

不过参加校运会嘛，这白给的补贴倒是不错，可以整一个。

陈远不住校，通知事务自然就交给了其他住校的班干部，他还真是一个摆设的副班长。

正准备离开的陈远途经团委办公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大门没关，沈瑶瑶有些卑微地递过申请表和一些复印材料，说道：“宋老师，有关楚妍同学的贫困生助学金办理的事情……”

“你们怎么又来了！我刚才都说了，楚妍同学的证明材料不充分，没有当地部门的盖章证明，我们还要跟当地部门再核实一遍。”经管院的团委负责人宋升稍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宋老师，这一周就是贫困生申请表上交的最后期限了吧？能不能通融一下？有贫困证明就行了，楚妍老家离江州很远，来回车费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她家真的很穷，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家里只有一个老人靠捡垃圾为生，还有一个妹妹在读书……”沈瑶瑶真诚地解释说道。

“家庭真的很困难就把申请材料准备齐全，申请规则里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吗？一切按流程来办，把这些困难都写在申请表里，我们都会看的。”

又是这样，老拿流程说事，拖着拖着就快到最后一天了，等过了这一周想申请也申请不了。

“宋老师，楚妍家庭贫困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她每天都在食堂帮忙打饭省下饭钱，还在院的勤工俭学部门里当干事，做着各种零碎的兼职，这可都是事实！”

宋升盯着电脑屏幕，眼镜倒映出蓝天白云的电脑界面，滑动着鼠标，对沈瑶瑶的话充耳不闻。

沈瑶瑶呼出一口浊气，最后一丝的希望也破灭。

“盖章的事情明明是你们没通知到位啊！打个电话给地方部门询问真实情况很难吗？楚妍可是村里有名的困难户！你这样……”

怒火中烧的沈瑶瑶“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还配当一个老师和党员吗？”

“瑶瑶，算了吧。”

一旁的楚妍扯了扯沈瑶瑶的衣襟，已经急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大部分人读大学是来享受生活的，但是她还得打零工给家里寄钱，而助学金无疑就是一笔巨款，有了这笔钱，妹妹大半年的生活费都不用愁了，奶奶也能轻松一点。

拿不到助学金就多打几份工，好好读书，拿到奖学金，楚妍暗中给自己鼓劲，她是不会轻易被挫折打倒的，但是因为顶撞老师害帮助自己的沈瑶瑶背个处分，她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

“这事不能算！”沈瑶瑶带着细微哭腔地说道，她今天就跟这个有啤酒肚的老师杠上了。

“你们还有学生的样子吗？在办公室里撒泼，说我不配当老师，你们就有学生的样子了？回去给我写检讨书！把你们的辅导员给我叫过来！”

宋升的脾气也上来了，和和气气地跟这群学生说话，结果把他给小瞧了。

咚咚咚——

有些看不下去的陈远敲了敲门，说道：“宋老师，我是经济学2班的副班长陈远，是杨波老师让我来处理一下楚妍同学的贫困生助学金问题。”

“你们有完没完啊！”

宋生已经彻底炸肺了，真当他办公室是菜市场啊。

“我这就打电话给杨波，让他把你们领走，全都回去检讨。”宋升指着陈远等人说道。

真把老杨叫过来，老杨不但不能帮他们擦屁股，还得喝一壶，以后免不了被穿小鞋。

“宋老师，我是来替她们道歉。”

陈远眼神示意她们低头，沈瑶瑶虽然不情愿，但会意的楚妍却是硬拉着她低头道歉。

“宋老师，对不起。”

见陈远等人低头，宋升的面部表情柔和了一点。

“楚妍同学的贫困生申请表没盖章是因为我这个副班长和沈瑶瑶这个班长通知不到位的原因，误以为有贫困证明就行了，沈瑶瑶以为这是自己的错，非常内疚和自责，所以才一时冲昏了头脑，顶撞了宋老师，希望宋老师不要放在心上。”

“知道错了就好，但检讨书还是要写……”

“宋老师，我暑假在我爸的成天公益基金会参观学习的时候，就觉得某些捐款不能落实到需要帮助的人手上，不能达到精准扶贫的效果，看了我们学校的贫困生助学金的申请还是这么的的老套和繁琐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果，助学金的发放不能只掌控在几个人手中吧？工作量太大都让宋老师觉得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了学生的事情怎么能算辛苦呢。”

宋升头冒冷汗，他这才想经济学专业里有一只地头蛇和一条过江龙，一位是成天集团董事长的公子陈远，另一位就是秦子榛，前面一位还略有耳闻，后面一位压根不是他这种人物能认识的。

“我觉得评审环节应该加入学生们的意见，觉得班级上谁最穷就把票投给谁，避免有人浑水摸鱼，有些人拿着特等贫困的助学金，却拿去买苹果手机和名牌鞋服炫富，如果把钱给这种人，我还不如把成天公益基金会捐赠给江大的助学金收回，自己下场精准扶贫，就比如这位楚妍同学，宋老师你看她还穿着高中的旧校服。”

楚妍身上穿着宽宽松松的旧校服，有些地方已经洗得发白。

“用的手机还是……”

陈远顿了顿，听懂他意思的楚妍马上从怀中掏出一部板砖机，按键都已经褪色，看不见数字。

“这种现在老人都不用的板砖机，宋老师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能采纳吗？不能采纳我就去跟院长说说好了，他老人家是我父亲的老师，应该会听我这个小屁孩乱说话，顺便把这些资料给他看看。”

陈远拿走沈瑶瑶手上的文件，转身欲走。

宋升尴尬地咳嗽说道：“咳咳，陈远同学，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你们通知其他班委对班上申请贫困生助学金的学生进行一个匿名投票吧，分别是特别贫困、普通贫困、一般贫困和不贫困，我们发放助学金时会参考最终的得票数，时间比较赶，希望你们明天下午之前能把统计结果交给我。”

“好的，谢谢宋老师，真不愧是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那你能收下这份资料了吗？”

宋升嘴角抽搐地接过文件，陈远一脸正色地说道：“宋老师，我们会写检讨书的，明天一并给你送过来。”

“不用写了。”四个字卡在宋升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目送着这三个瘟神离去。

出了办公室，沈瑶瑶抱住楚妍，警惕地看着陈远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泡楚妍吧？我跟你说，她可没时间跟你玩什么恋爱游戏，虽然你挺有钱的，能照顾好她和她妹妹……”

沈瑶瑶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又抬高音量说道：“更何况你都有未婚妻了！还到处拈花惹草。”

就是我未婚妻让我这么干的，嘛，这么说了，她们也不会信吧，不对，怎么下意识就把秦子榛真的当成未婚妻了，陈远敲了敲脑袋。

“瑶瑶，不能这么说话，他毕竟帮了我们，陈远，谢谢你，”

“啊，不用谢，我也只是路过帮了个小忙，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副班长嘛，要是惊动了老杨，老杨和我们三个更吃不了兜着走。”

陈远搬出他的富二代身份狐假虎威，其实陈远是不太喜欢这种仗势欺人的手段，但偏偏有些人就是吃这一套。

“你总算干了件人事。”

见沈瑶瑶还不愿意承认错误，陈远双手叉腰，叹道：“沈瑶瑶，你到底是火爆猴，还是愣头青、铁头娃啊，居然和老师对骂，非得把老杨一起拉进火坑里才甘心吗？”

“那是他不实事求是、推卸责任。”

“但这种事情你要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主动承认错误，老师见你态度诚恳就会放你一马，你一直气冲冲的，他也找不到台阶下啊。”

“是他渎职，衣冠禽兽、枉为人师。”

“和你说不清楚，人生需要破浪前行，偶尔也要学会以退为进，等你被社会毒打过后就会老实的，啊，都这个时间了，我得去接小学生回家了。”陈远看了眼手机，回过说道，“哦对了，你们有什么轻松、钱又多的兼职记得介绍给我。”

“笨蛋，有那种轻松的活我们肯定自己接，谁会留给你啊，你还在做李婆婆那边的托管班工作吗？”

“啊，在做啊，他们都是一群好孩子。”

“你要注意温雯那孩子，她有点特别。”沈瑶瑶好心提醒道。

“哦，她爱抄作业就让她抄呗。”

沈瑶瑶这性格估计一看到温雯抄作业就炸毛了。

“不是……算了，你家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要兼职？体验生活？”

“我家有钱但我没有，你就当我是在体验生活吧，溜了溜了，你们记得写检讨书啊。”陈远潇洒地挥手告别。

“瑶瑶，陈远他好像没你说的那么坏。”

“傻丫头，这就芳心暗许了，他老婆能让你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沈瑶瑶掐着楚妍的脸蛋说道。

“才不是，只觉得他好像没那么难以接近，也许能做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不会加什么前缀。”

“他好像没什么朋友的样子，除了在班级里，都是一个人行动。”

“他还用你操心啊，他和他们的朋友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世界的人。”

“瑶瑶，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有钱人啊，我就是被有钱人资助才能上高中、大学的，不然我已经是哪个工厂里的打工妹了。”

“可能是因为我家被有钱人给压垮了吧，从小就被我妈灌输了这种思想，没什么好说的，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