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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边的残阳已经没入大地,只剩下昏黄的余光还在晕染着云彩。经过一番折腾,我们总算是到家了。

我将车篮子里属于夏葵同学的菜递给了她,推着自行车向自己家门口走去。也许是没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我不经意地回了一下头,才发现夏葵同学从自行车上下来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双手提着菜背在身后,微摆着身体低着头,眼注视着地面,一只脚尖不停地在地上比划着什么,就像个不好意思开口的孩童似的。

她又怎么了?

见夏葵同学扭扭捏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下意识地问出了口:“喂!怎么——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天都这么晚了,还不准备回家吗?”但话音刚落我便开始暗自懊恼起来。

多事!无从而起就不会忧心何从而去,信奉着无所得便无所失,这样才不会陷入得失之愁的我这是在干嘛啊!何时变得自找麻烦起来了?已经送到目的地了还管她那么多做什么,直接进屋不就好了。

夏葵同学依然还是那样子,脚尖在地上来回摩擦着并小声嘟囔道:“我还不想回家嘛......”

好吧,看这样子肯定是有事要说了,趁她还没开口前我还是赶紧溜回屋里吧。

赶紧逃离麻烦!

判定即将会有新麻烦产生,我兀自将自行车推到了家门口,从裤兜里拿出钥匙**了钥匙孔里打开了房门准备进入,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而,即便如此,明明比以往的基础上还加快了一点速度的我,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房门的时候,还是被叫住了。

“林远同学......”

没能逃掉吗?真是的,一开始就不该问直接进屋啊!

内心是非常不快的,但我却不得不回头面对夏葵同学,面对这麻烦已经到来的事实。看着夏葵同学满怀期待的样子,介于‘多说多错’这一在众多‘事故现场’而得出的结论,我决定采用静观其变后发制人的办法来应对。所以,为了掩饰刚才想要溜走的事实,我只得像个傻瓜一样傻笑着,企图蒙混过关。

“哈……哈哈……”

真是不幸!

见我迟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夏葵同学终于忍不住了,跺了跺脚气愤不已地说道:“真是的!都到这里了,都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的吗!”

原来是打着想要到我家做客的主意啊,但我并不想招待客人,为了避免麻烦,我委婉地回了一句:“我家里没有别人在。”

其一,家里没有别人在,不会有谁来热情招待客人。其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个可不太好吧?我自己倒无所谓,但为了某人的名声我可是有顾及到喔。所以,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其中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嘛!所以我拒绝的意思也应该懂了吧?

以为这样,夏葵同学就会歇了想要来我家坐坐的心思,但我似乎碰上了硬茬啊。

“嗯!这个我知道喔,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嘛。”夏葵同学微微偏了偏头,稍稍上翘的嘴角透露出她早已知晓的得意神情。

“诶!你......你怎么知道?”对于夏葵同学出乎预料的回答,我感到有些惊讶。

她这是胡乱猜的吧?又或是为了达到目的随口一说的?但看着她分明很狡黠但却让人起不了任何疑心的笑容,我觉得,应该是真的知道我家里的某些情况。但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家吗?

想着也许每天都被某人暗中监视着,家里的情况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的后背不由得冒起了一股冷汗。

这太可怕了!警察叔叔救命啊!

尽管我已经快绷不住有了想打电话报警的心思,但眼前的最大麻烦还没处理完,我不得不再想个理由来婉拒对方。

对了,说到男生的家,给人的印象不都是那种吗——床铺上的被子从来都不叠,衣柜里乱糟糟的什么衣服都挤在一块,皱巴巴的。地板上杂七杂八的物品乱摆一地,一股怪味飘荡在整个房间,甚至还有可能会遇到蟑螂光明正大地爬过,这是大多数女生的噩梦。如果是这样的屋子的话,想来夏葵同学就会知难而退了吧!

对啊!聪明!

于是,我立刻将因想出一个好借口而高兴的心情刻意压制了下来,装作很难为情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其实……我家里很脏很乱味道还很重,不太方便!”

哼哼!说话其实也是一门技术活。古有秦相张仪巧舌如簧横强天下,今有我林远妙语巧言婉拒好奇同学。看似简短的一句话,却用很难以启齿的样子说出口,以此来达到令人信服的目的,这都是我在片刻间深思熟虑下所制定的妙计。俗话说越想越可怕,完美利用人的这种心理,故意没有细细形容到底有多么的脏乱差,这样也不会用力过猛,给人一种刻意描述引导的感觉,至于到底有多脏乱差就全凭听的人自己想象吧!

所以说,赶紧放弃吧!

自认为胜券在握正暗自窃喜的我抬眼,却发现夏葵同学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听到我自述的家里卫生情况,夏葵同学还是很明显地露出怀疑的神情,向我微倾着身子发出疑问:“诶......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毕竟是男生房间嘛!呵呵......”与她眼睛对视的那一刹那,我连忙将自己的眼睛瞥向一边,配着极为不自然的笑容回答说。

对男生大家不都是这样先入为主的印象嘛。当然,其实我的家并不脏乱差。放学回家后做晚餐写作业,这些完成之后就无所事事的我也会经常收拾打扫这些屋子,除了已经长期空置的房间外,我的家还算是蛮干净的,但为了劝退夏葵同学我只好这样说。况且这可算不得说谎,毕竟我也没说过是我的家脏乱差嘛对吧。

尽管在拼命安慰自己,但看着夏葵同学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却还是觉得阵阵发虚。

该不会......这个情报也被她掌握了吧!

短暂的僵持过后,那股好似看穿心底的视线终于消失了,夏葵同学这才放下疑心,取而代之的是那满脸嫌弃地表情:“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更要参观一下啦!顺便也可以帮助你收拾屋子,我会在一旁好好地监督你的!”

“我谢谢你的好意啊!”看着她嫌弃的眼神,我忍不住吐槽道。

为什么就是不懂我想要拒绝的意思呢。

“那我可以进去了吗?”像是在宣告胜利,夏葵同学笑得更加灿烂。这在我已经濒临坍塌的防线上又是深深的一次重击,这下子算是彻底毁坏殆尽了。

看来她这是铁了心要到我家来做客啊,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截了当的拒绝掉!

我这都干了些什么啊!

见此情形,再没有了借口。毕竟又不是仇人,而且是每天都会见面的同桌,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强硬拒绝的话也不太好,无力回天的我只能接受这惨败的结果。我走进了房门到了玄关处,将自行车放在了一边,深呼了一口气,宣告本次作战彻底失败。

“进来吧。”我从鞋柜里找出了母亲以前穿过的拖鞋,摆在地板上,没管身后的夏葵同学进没进来,我便将车篮子里剩下的菜都提了出来,径自向着厨房走去。

希望不要让我还来提醒她关门......

......

“哇,这个沙发,这个电视机......这些都有十几年了吧,好有年代气息的屋子!”来到客厅,一屁股做到沙发上的夏葵同学不经发出这样的感慨,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继续说道:“这不都打理得挺好的嘛,干嘛要那么谦逊啊?喂!林远,我能参观参观你的房间吗?”

“绝对不行!”听到她得寸进尺的要求,正走向厨房的我不容分说地果断拒绝。

“诶!这么小气!”

这才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谁会把自己的私人空间随随便便给别人参观啊,至少我不会!

不去管夏葵同学的任何抱怨,我径直走进了厨房。

一会儿,我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已经削好皮并切好的苹果。见夏葵同学不安分地坐在沙放上,正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我将这盘苹果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没好气地说:“家里没别的什么东西,就只有苹果了。”说着,我打开了那个很老旧的电视机,将遥控器放到了她面前。

我捏着苹果上插着的牙签拿起了一块吃了起来,夏葵同学见状也跟着拿起一块,优雅地吃了起来。我看着她慢慢咀嚼的样子,虽然就一小口苹果,却也让她的脸颊鼓了起来。莫名的,我脑海里浮现出了拼命往嘴里塞食物的仓鼠君的可爱模样。

有点像啊!

见我盯着她出了神,夏葵同学微红着脸渐渐地停止了咀嚼,突然对着我别有深意地笑道:“林远同学,你的房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给我看见了啊?”

听到夏葵同学意有所指,明白了什么的我立马回过神来立即否认:“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没有!”

“呵......真的么?”夏葵同学愉悦的表情上充分写满了不相信。

“那你觉得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反问道。我当然明白她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行得端坐得正,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见我极力否认,夏葵同学显得非常不满:“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参观你的房间啊!”

“因为......因为脏乱差!一开始我就这样说过了吧!”

她到底打着什么目的?我的房间有那么让人在意吗?这么想要来参观做什么?这样想来更加令人在意了,所以更加不可能让她参观我的房间!我又拿出一开始拒绝她进我家所用的理由。这次绝对不会松口了!

“那好吧。”见我态度坚决,夏葵同学没再继续胡搅蛮缠下去,话题一转说:“喂,我说啊,你这个家是不是该考虑重新装修一下啦,都这么旧了的说!”

擅自来我家做客,还嫌弃这嫌弃那的,这客人是有多过份呐!听到她的嫌弃我没好气地说道:“家里是比较破旧,要是有不满的地方请多多见谅啊!”见谅个鬼!要是真敢嫌弃这嫌弃那的话我绝对立刻!马上!送客!

估计也是看出来了我的不满,强烈的求生欲使得夏葵同学话锋一转说:“不过嘛,看着这些东西挺能够勾起儿时的回忆的呢,这么久还能存在,一定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在其中吧!对吧!”

见此,我想要下逐客令的机会被掐死了。也罢,我只好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嗯,这些都是十几年的老物件了。也见证着我这十几年的成长啊!”有些颇为自豪啊。

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啊。好多好多的回忆......

那台电视机,依稀记得是在我二岁那会儿,父母与邻居家的电视机换来的。那时候我家在北方,还没住到现在这个地方。那时候在那个家院子的雪地里,刚学会制作小风车的我拿着小风车快乐地奔跑着,看着父母从自己家里搬出了一个黑黑的大块头进入到了邻居家里,然后又从邻居家里搬出了一个不同于刚才那个的大块头回到了家里。那时年幼的我还以为这是大人们的一种游戏呢。直到后来我才明白,父母搬过去的是黑白电视,搬回来的是彩色电视。那会儿,彩色电视应该很值钱吧,也不知是花了多少代价换的。辗转这么些年,电视机也开始出现难以修复的毛病,也许再过几年便会彻底坏掉吧。

还有那厨房里的冰箱,也是十多年了啊。冰箱腰腹上明显有一道刮痕,那是我家最后一次搬家时留下来的。那时候我总向母亲抱怨,嫌那刮痕很显眼很可怕。不知道那时候母亲从哪里弄来的白色物质却又不是油漆的东西将那块刮痕盖住。虽然那道刮痕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但还是很显眼,因为颜色不匹配。小时候的我时常想将那个白色物质给抠下来,却完全扣不下来一点点,直到现在,刮痕那里的颜色还是没什么变化呢。在冰箱上,还有几幅卡通图像,那是小时候吃的一种泡泡糖里附带的一种纹身贴纸。记得有米老鼠、唐老鸭、还有白雪公主什么的,总之很多很多。这么多年,冰箱上的卡通图像,颜色已经褪去,远远看去,变得像一块块丑陋的黑斑,好难看啊!

但是,它们为我承载了好多好多的美好回忆啊。

......

“喂!醒醒啦!”

耳边响起空灵的呼喊声。

是谁再叫我?

因为这个声音,眼里的焦距变得汇聚,不知不觉陷入回忆之中的我在夏葵同学的提醒下这才清醒了过来。我连忙解释道:“啊,抱歉,我刚刚陷入回忆当中去了。”

“嗯,我看得出来。”夏葵同学直接给了我一道白眼,又从盘子里取了一块苹果,咬了一口说:“但我作为一名客人,却被主人无端冷落,这可不是好的待客之道啊。是我还好,要是换做他人来你这里做客,指不定就生气了噢!”

也太蹬鼻子上脸了吧!抓着我的一点小错误,这倒是对我说教上了呢!

听着她满口的待客之道,我忍不住反驳了起来:“不请自来的才不是客人!”自己也该明白一下,不请自来的客人说的是谁啊!

但她似乎毫无这个自觉,继续愉快地享受着苹果的甘甜,这使我有些深深的挫败感。

见时间也不早了,晚饭还没开始做,我下起了逐客令:“喂,我说啊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吧。不管你们家里是谁下厨也好,这菜你总得要拿回家做饭吧。”

我突如其来的逐客令让夏葵同学的灿烂笑容瞬间消失,她的脸颊瞬间气鼓鼓的胀得老大,这回可不是塞了几块苹果就能撑起来的程度。这充分表明,她很生气!

要不叫她再坐坐?好歹人家也是客人。

可是不行啊,我还得做饭啊。都一个下午了,消耗了那么多体力与精力的我想要吃饭啊。

内心的两个小人在据理力争中,我只好打着商量的语气继续对夏葵同学说:“你看啊,这都几点了。我还得做饭嘛不是,这样的话就无法招待你了啊。”

“我也要在这里吃!”我刚一说完夏葵同学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出口。

嘿,我的大小姐啊!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还真倒是一点都不带客气的啊呵!但不好意思了哼哼——

“唉,你也不早说。我也想叫你留下来吃过饭再走啊,但是我就只买了这么点菜,你留下来的话我买的菜都不够吃啊,总不能叫客人吃不饱吧。要不然下次吧,你提前说,我好多买点菜。”我极力地想要表现出一个打算留客人吃饭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主人形象,心里却暗自窃喜。

毕竟菜不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哈哈,这一回绝对是我的彻底胜利!

应该也是明白了这个情况,夏葵同学没再说什么,径自走向了玄关。

她终于是要回家了,噢耶!

已经胜利在望的我开始欢呼起来,就差摇旗呐喊,但现实却突然向我狠狠地泼了一道冷水。只见夏葵同学又折返了回来,手上还多了两个便利袋。透过便利袋能够清晰的看见,里面分别是下午刚买的莴笋和肉!

卧槽!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夏葵同学举着两个便利袋满脸无辜地问道:“所以,我现在可以留下来了吗?”

见我傻眼了,夏葵同学再也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她故意的!这笑容,**裸地是在挑衅!

靠!我买的菜,我买的肉,全是我掏的钱!还这么光明正大地空手套白狼啊!所以,这是早就算好的吗?从一开始买菜的时候就打算好了的吗?

意识到从一开始就掉入圈套的我受到了严重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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