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朱世贞重新落座，白申开口道：“朱大哥，你确定你见到的是李翠娘而不是什么其他人？这件事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白申说的道理朱世贞明白，于是他不管这对自己究竟有多不利，很肯定的道：“没错，我确实看到翠娘出城了，而且，我保证不会看错，那就是我心心念念的翠娘！”

白申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才苦笑道：“要是我相信你的话，那就等于是我相信一个死了的人，看到你之后很不高兴，然后哼了一声，将帘子拉下，眼不见心不烦，然后坐着马车出城了，朱大哥你不觉得这有点离谱吗？”

朱世贞急道：“可是事情确实如此啊！”

看朱世贞说的很真切，白申叹了口气，道：“那这案子可真是要命了，一个死人居然能坐车出城，然后又半夜折返出现在城里的污水沟里，长了这么大，这次真是活见鬼了。”

白儒士想了想，道：“那条巷子我查过了，那里有很多作坊，污水都是通过那条巷子里的水沟排到城外的，那里很臭，所以基本不会有人去到那里面，平常只有在水沟堵塞了以后才会有人进去查看的，昨天白天那条巷子堵塞过一次，所以有人进去疏通了一次水沟，那个时候翠娘是不在水沟里的，今天是因为翠娘的尸体堵住了水沟，所以才会有人进去查看，然后发现翠娘的尸体的，所以，如果翠娘真的是三天前死的，那凶手为什么会选择三天前才抛尸呢？”

白申道：“这个我现在也没办法回答。”

他转头又问道：”朱大哥，你能找到人帮你证明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吗？。”

朱世贞道：“这个我能啊，我昨晚逛了一整晚的青楼，你们可以去问那些窑姐，她们可以帮我作证。

朱世贞越说越兴奋，继续道：“所以，我不可能是凶手啊。”

白申冷笑了下：“你也用不着高兴的太早，虽然抛尸的不是你，但是不能排除你没有其他同伙帮你抛尸。”

朱世贞怒道：“你小子说的什么话，怎的凭空污人清白。”

白申摊了摊手：“我只是说这种可能，若非是我和白大哥查案，哪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和你扯皮。”

白儒士想了想，说出了他的看法：“白申，会不会是你检验有了些出入，其实翠娘是昨晚才死的，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合理的解释。”

白申道：“这种可能性很低，而且不符合逻辑。白大哥，你想想，现在临近冬天，尸体腐坏的速度是很慢的，如果要加速尸体的腐坏，那就只能将尸体放在温度很高的封闭房间里加速腐坏，如果真的有这闲工夫弄出这么一个房间来，那凶手还不如直接在城外找个地方把尸体给埋了省事，何必又还要重新把尸体运回来丢进污水沟呢？”

这也是本案最叫人想不通的地方，谁都知道，时间是唯一的，不可重叠的，可是在这里，时间法则失效了，一个死了三天的人偏偏昨天活过来了，这让白申一时也没辙了。

仔细想过之后，白申道：“好，我就假设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再说说，那个马车是什么样的马车，车夫是什么人。”

朱世贞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然后道：“那辆马车就是那种平常在街上拉客的马车，不过却很新，应该是刚做成没多久，车的顶棚是弧形的，顶棚下围了一圈遮穗装饰，车的后面插着两只三角彩旗，马是黄骠马，四个蹄子处是白色的，赶车的车夫是一个戴着斗篷的很瘦的人。”

朱世贞尽可能详细的说出了马车的各个特点，最后他又想起了一点，聂翠娘没有关上车帘的时候，他看到车里的内置布景都是黑色的。

白申全都详细的纪录了下来，然后让白儒士立刻安排朝廷衙役去找，看能不能找到朱世贞口中所说的这辆马车。

现在朱世贞的命运可以说是完全系在这辆马车上了，要是这辆马车不存在，那朱世贞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这种拉客的马车在东梁城有很多，就跟现在的出租车似的，不过这也有个好处，车夫之间大多都认识，问起来也方便，很快，就有结果上来了，确实有一辆马车跟朱世贞口中所说的很像，不过却也有两点对不上。

一是车主是个大胖子，而不是朱世贞口中所说的瘦个子。

二就是车里面的内置布景是黄色的，而不是朱世贞所说的黑色。

白申琢磨了一下，决定先去看看这辆马车再说。

很快，白申三人就来到了那个车主的家里，无巧不成书，那个车夫正是黄友亮，一身虚胖的肥肉，脸上冒着油光，一双眼睛都被肉给挤的眯成了细缝。

黄友亮一副很不赖烦的样子：“你们到底想干啥，一整天不让我出车，你们给我钱用啊？”

朱世贞冷哼道：“想得美，要钱要到老子头上了，我看你是脑子穷糊涂了吧！”

黄友亮却道：“既然你不给钱我用，那你凭什么不让我开工，你们查案是你们的事，你们凭什么让我饿肚子！”

这个黄友亮还挺横的，朱世贞一下子火了，正要发飙，白儒士拦住了他，然后对着黄友亮道：“这辆车是你的？”

“不是我的难道还能是你的？”黄友亮反呛道。

朱世贞吼道：“你特么的找死是吧，不打你你还想飞了是吧！”

黄友亮道：“怎么，我又没别的意思，你发什么火啊，我犯法了吗？”

白儒士冷声道：“你少跟我扯东扯西，我问你，你三天前有没有拉过一个穿蓝紫纱裙的美女出城，我说的是翠娘，你最好别跟我装蒜！”

黄友亮道：“没想到啊，是她啊，妈的，早知道我自己去拉她了，不给钱老子都干。”

白儒士一瞪眼：“你什么意思。”

黄友亮道：“没什么，你要是说三天前天的话，那可真不巧了，那天我把车租给别人了。”

白申正在检查车子，闻言抬头道：“什么？你把车租给别人了？租给什么人了？”

黄友亮道：“一个瘦个子，带着斗笠，我看不太清，长的挺白的，胡子有点长，多的我就没多看了，他给了钱就把车赶走了，天黑了才给我送回来。”

白申不好判断他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但是他说是一个瘦个子把车开走了，这一点倒是跟朱世贞所说的是相符的。

另外，白申还发现了另外一个细节，车门的立柱上有一棵钉子，钉子被钉进了立柱里，在钉子下方三十厘米处，还有一个钉眼，但是却没有钉子。

因为这辆马车很新，所以白申很奇怪，为什么无端端要钉钉子，黄友亮一看当即叫了起来：“嘿！他奶奶的，老子把新车租给他，他吗的居然给老子钉钉子，下次要是让老子在街上遇到，看老子不找他赔钱。”

白儒士问道：“这钉子有问题吗？”

白申皱着眉，打量着那颗被钉进去的钉子，那颗钉子的周围的立柱上有一些暗红，白申用刀片刮下了一些红色的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沉声道：“是血。”

白儒士顿时一惊，白申让她先别声张，然后低声道：“这下面应该也是钉了一颗钉子的，不过后来**了，上面的这颗可能钉的太深了，所以没能**，只能钉进去了。”

白儒士“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但是他然不明白这点又能说明什么，别说他，白申现在也想不明白，不过白申相信，不管黄友亮有没有说谎，都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往新车上钉钉子，这两枚钉子一定是有它的用途的。

白申跟白儒士一起上到了车里，车里的确是黄色的幔布。

白儒士道：“或许是朱世贞天色太暗看错了也有可能吧。”

白申却道：“或许朱世贞没有看错呢。”

白儒士一愣：“没有看错？”

白申指着幔布上一个角落道：“看到没有，这里有明显的针眼痕迹，而且各个角落都有，所以，我觉得应该是这样，有人故意在这层黄色幔布上，又缝了一层黑色幔布，事后又把那层黑色幔布给取下来了。”

白儒士不由失色道：“啊？这样做有什么用处吗？”

白申撇撇嘴：“我现在还想不出，但是我相信，既然那个人这么做了，那么，就一定有他的用处，等我想通了，或许，我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白儒士忍了一会：“那这个黄友亮要不要差衙人带回去关起来？”

“我们还有这种权利？”白申略感惊讶。

白儒士点了点头，说道：“镇抚司办案时可以征调当地衙门，你不知道？”

白申闻言摇了摇头，道：“算了吧，黄友亮此人虽然可恶，但还不至此，派人盯着他，如果他说谎的话，那么他一定就认识那个赶车的人，咱们正好可以跟着他找到凶手。”

两人从黄友亮家里出来，白申道：“黄友亮和他的这辆车都有问题，我现在有些相信朱世贞的话了，李翠娘三天前应该是坐过这辆车的。”

白儒士道：“那时间呢？死亡时间你怎么对上？”

李翠娘死了两天却能坐车跟朱世贞遇到，这一点是摆在白申面前最大的疑惑，这个疑惑解不开，或许真相就永远都不能大白了。

白申现在解答不出这个疑惑，但是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决定去李子长家里看看。

李子长的家便是那家豆腐店，豆腐店斜对着梨园大街，这几天的天气都很冷，街道上也很冷清，一到快黑的时候，街上就几乎没什么行人了，站在长街上，白申突然停了下来。

白儒士问道：“怎么了？”

白申左右看了一下：“假设朱大哥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看到马车是从东往西出城的，所以李翠娘如果要关车帘的话，那么就应该是用左手关的，对吧。”

白儒士想了想：“对。”

白申道：“明天去问问朱大哥，看他那个时候有没有注意到翠娘的左手，那个镯子当时还在不在。”

白儒士道：“嗯，要是那个时候镯子就不见了，那就真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