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绀紫色的眸子当中的神色愈发凝重，她轻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说道：“普通的血族倒是拥有家族传承的血因，她们的存在是真正的永生，但吸血鬼不同，无源之根们只能以‘恶’的姿态存留于短寿种的记忆当中，当短寿种们死去时，这种虚假的永生用不了多久就会消逝，但你手上有着能够缓解她们消逝的东西，请务必万分小心，李巳。”

听到这里，李巳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你等等。”

片刻后，李巳从神父的房间走出，双手捧着一颗暗红色像是水晶球的东西，而当贤者的视线集中在这名为“沸腾之血”的瑰宝上时，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绀紫色眸子却在微缩中透露着些许惊愕。

“我虽然想到是这东西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白顿了顿，随后继续开口说道：“我可以替你保管这东西，只要你放心它交到我手里。”

李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放心，这东西对我也没什么用，只不过，这东西不是我的，我也只不过是继承父亲的遗志替他保管而已，可能有一天原主会找上门来吧，到时候我可不能告诉原主把这东西交给别人了。”

“很重要的承诺吗？”白无奈地摇摇头，“那就没办法了，不过稍微帮你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白向李巳点点头，示意他将沸腾之血第给自己，李巳毫不犹豫地将沸腾之血递给这位贤者大人。

白似乎是替这颗暗红色的晶球施加了什么魔法，片刻后，她再次将沸腾之血交与李巳手中：“我已经尽可能消除这东西的气息了，但要瞒住真祖的眼睛还是不可能，不过这东西对真祖来说倒没什么用。”

李巳点点头，他没有急着将沸腾之血放回去，而是抱着这颗暗红色的晶球坐在了沙发上：“说起来，你刚刚说的不死者是什么意思，血族？吸血鬼？有什么区别吗？还有你提到的血因，那又是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类似精灵族，血族也是一类亚人种，至于吸血鬼，则是不洁的血族，简单来说，血族不依靠血液也能生存、吸血鬼生存下去必须要依靠血液、否则就会失去理智陷入渴血之中，说到底，血族是‘族’，而吸血鬼则是‘鬼’，鬼是需要治退的不祥之物。”

李巳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所以不死者是血族和吸血鬼的统称？那血因呢？又是什么东西？”

“在解释这个概念前，容我向伊希尔阁下问一句话。”

“唉？”一旁静静聆听许久的伊希尔没想到话题会引向自己，她与李巳相视一眼，随后身着女仆装的骑士长点点头：“请问。”

“亚莉克希亚·阿祖尔还活着吗？”

“......”李巳皱着眉头，不甚明白白为何会提及令伊希尔伤心的往事。

“......”伊希尔沉默着，倒不是因为白的问题冒犯到了伊希尔，而是，就连现在的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她只好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我不知道。”

“我明白，在你们眼中、在普通人眼中，她的确是已经死了，但...我能看见她、哪怕是替她完成遗愿后，我不知道是不是实验的副作用，我的脑海里依然存留者有关她的记忆，甚至是我不知晓的、以她为主视角的记忆，而每当阖眸沉思之时，她的身影总像是幽灵般在我周身若隐若现，如果让我主观地说出她是否已经死了，我只能遵从内心的直觉，认为她一直都在我身边，只不过是以另一种不可思议的形式。”

李巳皱着眉头看向白：“实验的副作用？”

“恐怕不是。”白摇了摇头，“伊希尔身上出现的现象，有很大的研究价值......”白注意到李巳脸上略显不悦的神情后补充道：“当然，是以人道的方式研究。”

“总而言之，回到之前的话题。伊希尔的话已经印证了记忆可以构成她人的存在，那么我给你解释‘血因’这个词就要方便许多了。‘血因’，即导致一名不死者‘不死’的因子，可以是一段有关不死者的记忆、故事、情感，身为没有灵魂的空壳，她们的不死之身必须依赖血因。而想要彻底地杀死一名不死者，抹灭其躯壳并非治根之法，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有关她的血因在家族中消失，当然，想要做到这点，很难很难。”

“所以......”

李巳紧皱地眉头没有一丝舒缓的迹象：“不死者们最害怕的就是被遗忘？”

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不仅仅只是不死者。”

“谁都害怕被遗忘。”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的薇欧拉接过贤者的话如是说道。

.........

......

...

不知是从何而起呢？女孩总觉得木门打开的“嘎吱”声和赤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莫名的相似，大概是从梦中延伸的、犹如虚幻般的现实吧，每当母亲的小手轻轻推开年久的木门时，南柯之中的少女，总会落下自己**的小脚，伴随着木门打开的“嘎吱”声和双脚触地的轻“咚”声，女孩像是仰望着雪白色的天空，默默地彳亍在一望无垠的雪地上，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感受不到寒冷、也感受不到温暖，身为不死者的迷惘，抬起手来仿佛要触及天空，只为了透过云层的那抹璀璨的光芒，她没有停下步伐，脚下的“咯吱”声却仿佛拥有魔力，支撑着她向前走去。

终有一天，她会感受太阳的温暖；终有一天，她会拥抱澄澈的天空；终有一天，她会触及夜空的星辰；终有一天……

她回过头来，已不知身处何方。

终有一天，她将远去。

……

想要在阿罗拉寒地长年居住，壁炉和干柴是少不了的搭配，人偶般的少女静静地坐在烧得噼啪作响的壁炉前，那双宛若鲜血染红的眸子里倒映出橙红色的火光，即便能够感受到薪火燃烧的热度，仿佛妖精般梦幻的女孩依然蜷缩起了身子，她坐在靠椅上，双腿合拢、双手环抱住膝盖，将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蛋迈入双手之中。

当壁炉上的挂钟敲响永夜之地的暮分之时，名义上的“夜晚”伴随着闪烁的七颗迟暮之星一同降临，北方幽灵之海的寒流渗入夜风之中，哪怕以血族对寒冷的抵抗能力也不足以抵消幽灵之海寒流带来的冷冽。

更何况......血族本就是渴望温暖的种族。

这世间很多事情都伴随着矛与盾一同出现，血族明明畏惧着阳光，但却犹如飞蛾扑火般渴望着火焰，因为是冰冷的不死之躯，所以更加渴求着温暖，眷恋着鲜血，说不定也只是因为鲜血中的那份暖意、那份让她们重新感觉到自己活着的暖意。

“这么晚了还没睡？”

熟悉的声音传入伊芙的耳中，她扭头看了眼踩着楼梯下来的母亲，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后继续盯着燃烧着的干柴。

伊芙一家的作息时间与普通的血族不大相同，比起晚上活动的普通血族，她们一家习惯了人类父亲的作息，自然是白天当中活动、晚上歇息，虽然在这永夜的阿罗拉寒地没有什么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就是了。

不一会，毛茸茸的毯子经由菲尔的小手搭在了伊芙的身子上，伊芙耳旁传来母亲关心的言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的她，只能含糊回应菲尔，见自家女儿心事重重，菲尔坐在了她身旁的沙发上，犹如姐妹般的女孩们双眼里倒映出同样的薪火燃烧之姿。

“在想什么？导师的事情？”

伊芙摇了摇头，细长的眼睫轻轻颤抖：“老妈，我想听你弹钢琴。”

“嗯。”菲尔虽然惊讶但还是答应了伊芙的请求，“想听什么。”

“老爸经常弹的那首。”

菲尔点点头，来到客厅尘封已久的钢琴前，她拉开遮灰布，有点不忍触碰这保养得宛若崭新的钢琴，毕竟这是他存在过的证明，但女儿的请求就是请求，她很乐意去为伊芙弹奏那首琴曲。

试音后，手中沉积着众多技艺的古老者开始回忆起曾经弹奏乐曲的感觉，随后悠扬的琴声传入伊芙的耳中，盖过噼啪作响的干柴燃烧声，赤色的眸子微沉，她明白对于永生者菲尔来说这点技艺算不了什么，她能感觉到菲尔的技巧甚至远超当年弹奏这曲子的父亲，但她总觉得缺了什么，那份空洞的缺失感，不知不觉中令伊芙的双眼湿润了起来，再次将小脑袋迈入双膝中，明明是欢快的曲调却令她想起了让人难以忍受的记忆。

感受到伊芙隐约的啜泣声，菲尔的双手止在了琴键上，她知道伊芙为何而啜泣，当她提及钢琴之时，她就猜到这妮子脑子里多半在想她老爸的事情。

这是他离世的第五个年头了，对于刚成年的伊芙来说，就像是昨天经历过的事情，而明天的忌日更是勾起了伊芙的回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即便是菲尔，想起那男人时眼角也会有一抹湿润的感觉。

“讷，老妈，人类不是有灵魂存在的吗？老爸的灵魂会在哪里呢？如果是老妈的话，一定能看见吧？”

“......”菲尔无法回答她，能看见灵魂的只有一种存在，那名为“神”的高位者，哪怕她在强大，也不过是在大地上行走的凡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