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来！”夜琉璃喊着，冲着树林抖动的地方连开数枪。

“老大！是变色龙群！”

“快点！四号车跟上！”

“五号车也快点动！别堵在那里！”

夜琉璃看着车辆陆续离开，逃命的机会每一秒都在流失，追着鹭曦光大喊：

“你拦不住它们的！即便是你被吃下去了也肯定活不了！”

我知道！所以才要上啊！

鹭曦光发狠猛冲。双脚离地。已经被夜琉璃抱在怀里拖回了车队。

鹭曦光一脸残念……

两人赶上了最后一辆牛车，牛车里的人员并不多，除了鹭曦光、夜琉璃和驾车的老成男子，只有两个车队成员和两名旅客躲在车厢里。车厢内原本的货物已经转到其他八辆牛车上，这是运输尸体的灵车。

车队一路向前，变异牛被车夫抽得玩命狂奔。车夫的侧边，车队成员对着两侧的树林打出子弹。

“嘭！嘭！嘭！”

“啊！救命！”

“畜生！”

牛仔叔骂完一句，手中填装速度不减，打空的弹仓填满，对着林间异动处又是一连射出三枪。到底打中了什么牛仔杰克心里也没有个明确结果。

变色龙是人类最不想遇到的变异生物之一。据说在二十八年前它们还是动作迟缓，体态玲珑的无害小家伙。甚至还被许多人养着当宠物玩。现在却是数一数二的掠食者，动作迅捷，巨大而凶猛，诡异且迅速。捕食猎物一击必杀，很多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该死！一定是下午的火拼把它们吸引过来的！”

“老大怎么办？”车夫催着变异牛询问道，他还有一只胳膊挂着绷带。而且车队里的兄弟也有许多伤员，战斗力大打折扣。

“继续跑！”

“嘭嘭嘭！”夜琉璃也守在驾驶牛车的老成男子身边，冲着周围弹射出的舌头进行火力打击。老成男子一手拉着牛绳，另一手举着把59式手枪一心两用。两个车队成员一个伤了侧腹的躲在车里上弹，另一个负责射击的左手缠着绷带坐在老成男子的另一侧。鹭曦光和两名旅客只能在车厢里负责发呆。

鹭曦光想跳车。可是车厢内部是全封闭的，唯一的出口已经挤了三个人，她一根头发都挤不出去……

又要丧失机会了嘛？

“啊！救命~”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又一名车队成员失去了性命。

“老大！大胡子没了！”

牛仔叔脸色阴沉，绞尽脑汁思索着可能的生路。车夫也体会到了火烧眉毛的苦楚。现在的生命每一秒都是掌握在那些野兽口中，车夫惊恐道：

“老大！我们跑不过那些畜生！”

“卸货吧老大！”

“闭嘴！卸货就把路堵死了！你是要后面的兄弟全死在这吗！”

牛仔叔大吼，车夫也被骂清醒了，继续提心吊胆的驾着车。

最后一辆车是运着尸体的九号车，只能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了。留下尸体喂饱它们总比全部兄弟都死在这里强。

“八号车减速，接上九号车的兄弟，抛弃九号车作诱饵！”

“八号车减速，接上九号车的兄弟，抛弃九号车作诱饵！”

“八号车减速，接上九号车的兄弟，抛弃九号车作诱饵！”队长的命令被一层一层的从牵头车传到了队伍末尾。八号车的车夫降低了速度，一个身手矫捷的车队成员爬到了车顶上，冲着九号车的夜琉璃伸出了手。

夜琉璃也伸出胳膊，跳跃过去，借着对方的力道登上了车顶。才空缺出一个位子，车厢里的旅客就赶忙站上，腾跃到了八号车的车壁上。

夜琉璃期盼的眼神中，从车厢里冒头的却不是鹭曦光，而是另一名陌生的旅客。先前过去的旅客爬上车顶腾出一个空位，后续的旅客也登上了八号车。

车帘掀开，出来的是负责上弹的车队成员。他的小腹裹着布条，红黑的血液又已经湿润开了。

“该死！伤口要大出血了。”

“兄弟！我能拉住你！快过来！”

车顶上的车队成员喊着，胳膊已经伸出，夜琉璃和其他的乘客也纷纷伸手，只要能跳过去，即便他自己爬不动，也会有人拉住他。

“接住喽！”

他奋力一跳，扯动伤口涌出鲜红的血珠洒落一地，总算被八号车的兄弟们拉上了车顶。

“车顶要满了！”

“九号车还有多少人？”

“三个！”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没受伤的先过来！”

“鹭曦光！快过来！”

夜琉璃在车顶上大声的呼喊着。鹭曦光才从车帘后出来，却没有去与八号车接洽的右侧座位，反倒是伸手接过了左侧座位的火铳，示意射击手去八号车。

射击手顺势就把火铳递给了鹭曦光，捂着受伤的左手来到了与八号车的接洽处。八号车的车壁上已经腾出了一个空位，射击手纵身一跃……

“咯吱咯吱！”八号车的车厢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像是随时都要散架的模样。

“下面的兄弟怎么样？”

“还挂的住吗？”

“没问题，我光用右手都能挂一整天。”

成功跳车的射击手松了口气。

“车顶上满了！对面还有两个人！”

“没事！那个小孩我能抱着！算一个！”

“先得腾出位置给兄弟跳过来！”

“来个兄弟把我拉开，我这只有一只手呢！”

“快来帮忙！”

“我先下去，你们把他拉上来！”

夜琉璃喊着腾出了车顶的空间，悬挂到了车壁上。八号车一通调整的同时，九号车上的两人也发生了争执。

鹭曦光看着老成男子的左腿，缠绕着那里的布条已经被血液染得污浊。老成男子自顾自的说着话：

“你先过去！我控制着车只能最后过去。”

鹭曦光盯着他的面容，依旧是保持着沉默，身体却没有移动，用沉默证明了自己的立场。

“车必须有人驾驭！我必须最后走！”

鹭曦光仍然保持着沉默。

鹭曦光伸手指向老成男子的伤腿，老成男子露出了苦笑。他在听到换车命令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只是没想到如此危急的时刻，居然还有人能这样关心他，猜想到他的结局。

没有车夫掌控，任由牛车狂奔，健全人都未必能跳到隔壁车上。他现在却废了一只脚，深知自己难以幸存。却没想到居然有个小不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更没想到，这个小不点居然愿意代替自己进行这场赌博。

“我欠你一条命。”

老成男子也不矫情，牛绳递到了鹭曦光手中。扶着车架一瘸一拐的挪向了八号车。

八号车上的众人都看见了这一幕，看向鹭曦光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钦佩，只有夜琉璃的眼里渗透出的是不安。

老成男子单腿跃起，在半空中就被八号车的兄弟拽住了衣服和胳膊，有惊无险。

“鹭曦光！快过来！你也会死的！”

夜琉璃拼命的大喊道。她的生命里曾经遇到过不少舍己为人的人，她的父亲、母亲、姐姐都是这样的人，却都死在了这个残酷的世界里。

夜琉璃知道，父亲所说的‘只要能活着，抛弃其他人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的真实意味。

“要活下来！鹭曦光！”

“没位置了！”

“我能接住她！”

“那只是个小孩！我能抱住她！别提速！”

夜琉璃呼喊着，向着鹭曦光伸出了手，仿佛近在咫尺……

鹭曦光松开牛绳，转头望向夜琉璃的面庞……

夜琉璃尽力伸展着自己的肩膀、手臂、指尖……

“哞嗷！！！！！”九号车的变异牛发出一声痛呼，左侧的身体已经被粉红的巨大口器嵌入血肉。

刹那间，变色龙的舌头回缩，巨大的变异牛也被拖动，九号车随之倾斜，鹭曦光也被急转的力道甩飞到半空中，身躯向着八号车翻转过去。

夜琉璃的指尖触碰到了鹭曦光的面具。想要抓稳，扣动的指节将鹭曦光的残破面具掀飞。面具下，是一个微笑的弧度。

错过了。

夜琉璃呆呆的伸展着手臂，鹭曦光微笑的模样刻印进了她的脑海，眼前的景物飞速远离，那是已经翻倒在地变成一堆残渣的九号牛车。她亲眼看着鹭曦光被甩出车架，又被车厢砸落在地，被翻滚的车厢碾压，被车厢的残渣掩埋。

车厢里的尸体也都被甩出，变色龙们没有继续追赶，而是停在那儿分食着死难者的尸骨。

即便鹭曦光没有被压死，也被吃了吧。

夜琉璃沉默着……视线落在空荡荡的右手上，原本伸展的手掌虚握着，逐渐用力，攥紧。颤抖。

她会记住这个陌生的女孩。如同自己父亲、母亲、姐姐一般，为他人而死的女孩。

许久，她才背靠着车壁，低喃出那句话:

“只要能活着，抛弃其他人的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