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这些很突然，我对自己抱持着强烈的自我厌恶。

自我厌恶者寻求着他人的肯定而活。

为什么要自我厌恶？那是再简单不过的理由。嫉妒、贪婪、自卑，我就是这一切负面感情的综合体。为了培育一个只会对我表示肯定的傀儡，我对我的恋人极尽一切的控制手段，卑劣而又虚伪。

我控制她的言行，禁止她与一切除我以外的男性相处对话，包括高中里的老师。

我控制她的思想，让她放弃自我意志，只顺从于我，让她认为只有我是她的同伴。

所以，这根本不是爱。

把我的洗脑话语当**来接受，执行着一项项毫无道理的约束的她，不知何时使我开始感到心痛。

啊啊。我终究无法成为完全的卑劣者。这能代表我心中还有一些善意留存吗？那也太过抬举自己了。可是我已经无法收手，哪怕只是和她相处在一起，我也没有办法改换另一种态度来对待她了。这好似成为了本能，无时不刻煽动我引她堕入更深一层的深渊。

所以我不断的自我厌恶，到这么一种地步，选择离开或许最好。

我的女友有过敏体质，在宿舍住宿总会过敏，成功因此申请到了退宿。每天放学，我会送她到地铁检票口前。

这一天，也许是察觉了最近我对她的异样的态度，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临近分别的时候，我下定了决心，向她说出了那句话。

“安琪，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再怎么说我也预料不到她会这样，在这样人流量很多的场合，能够不顾自己的形象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感受到周围都是看向这里的视线，我冷汗直流。

“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呜咽着问我：“不分手了？”

“嗯，不分手。”

“那我就不哭了。”

我究竟做了什么能够让她如此痴情于自己呢？这完全就是不对等的，我对她没有喜欢，不过就是在利用她满足欲望而已，用恶意迎接善意。没错，我为自己感到不配，而为她感到不值。无论我相貌有多好，无论我嘴上声称有多爱她，内在可是一团糟，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扶起她，从她的包中拿出纸巾拭去她的眼泪和鼻涕，放纵她对我肆无忌惮的拥抱，放纵她的一切索取行为。我还是没能狠下心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她哄进了车站里道别。

我却迷茫起自己之后该怎么办了。

让朋友掩护我翘掉了今天的晚自习，也不打算在宿舍的门禁时间前回去。反正宿舍的围墙，以我的身体素质，想要翻进去还是很容易的。现在我只想在外面吹吹冷风，冷静一下我的脑袋。

笼罩整个地球的光芒褪去后，我的性别改变了。

眼睛看到五彩斑斓的耀眼光芒，真是不可思议的现象，终于我脑袋坏掉了出现幻觉了么？光芒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只是我感到变冷了。风吹过的时候，下面凉飕飕的。

“怎么回事？”

说出口的声音在自己听来是女性，视野也感觉变矮了一些。这一切只能导向唯一的结论，就是我变成了女生。

夜晚的小路上，我一个人走着，无法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下宿舍也回不去了，一个女生出现在男生宿舍里，绝对是本子剧情，想想就一阵恶寒。这个时间所有人都睡了，也没办法找谁求助。先想办法熬到早上吧？

下定这个决心，我打算先返回学校的教学区域，翻进教室室内至少温暖一些，也比较安全。

然后在路上，我就遭遇了那个。

应该说是变态？**？

一个身披黑色风衣的女子，因为只能这么说，除了风衣什么别的衣物都没有，此刻大敞着这件风衣喘着粗气向我逼近，口中还不停念叨着：“好可爱……你、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要不要……跟叔叔玩一玩？”

对那丑陋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产生兴趣？我那顺从的女友身材很好，也许是因此锻炼了审美品味吧，我现在只感到恐惧。身体不断战栗，转身想要逃跑也果不其然地摔倒了。

“救……救命！”

四下空无一人，恐怕我喊破喉咙都没有用，没有人会听到，没有人会来帮我。

“哈哈……小姑娘……喊破喉咙都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拜托了，谁都可以，谁来救救我！

一阵风从我耳边吹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响，和那变态暴露狂应声倒地的姿态。一个与我穿着相同校服的男孩挥拳击中了变态的下巴。

“不许欺负苏苏。”

是他救了我吗？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是叫昵称？

他看向还在地上坐着的我，我也看向他的脸，这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你是安琪的哥哥吗？”

我只能作此解释，但是我从未听说过她有过哥哥或者弟弟。如果有的话，要是知道我这么对待安琪，我或许已经不会活在这世上了。

“说什么呢？我就是沈安琪呀。好像所有人都改变了性别呢。先别管这个，还能走路吗？”

自称安琪的男孩向我伸出手，把我扶了起来。我尝试着走了两步，膝盖和脚踝处的疼痛又使我一个踉跄。于是我摇了摇头，跟他说：“好像走不动了。”

男孩在我身前蹲下，示意我趴到他的背上，要背我走。

变态还倒在地上。

“我说，这不用打110或者120吗？”

“我在出来之前已经播过110了，没有人接。现在大概到处都一片混乱吧？你可以看看新闻速报，所有人的性别都变成了另一边。快上来吧。”

“嗯。”

也许是察觉到我还残余着的恐惧和颤抖，安琪对我说：“有我在，已经没事了。”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在想什么，你会做什么，我都知道的，所以我没有回家，一直在悄悄跟着你。”

心好痛，像撕裂一样的疼痛。

“明明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安全的、会被袭击的是你。”

“那样的话，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不是吗？”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我很坏，我只是在利用你满足自己……”

“那也没关系，你一定会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的。我说过的吧？别的女孩子想要靠近你，都是想要欺骗你，她们已经全都被我赶走了。只有我会对你好，只有我理解你，所以不用想任何事情，只要听我的就好了。”

我也曾这么对她说过呢，只要有我在就没问题，只要听我的就好了。这是再简单不过的计谋，控制欲溢出的集大成者。而且赶走别人？我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所以说，嫉妒的怪物并不是一只，而是两只。

但是现在我不加任何怀疑地相信了他所说的一切。那是不属于大脑的——身体的记忆，只要听到这些就会无比安心。这个身体恐怕早已被驯服了吧？如果说这是平行世界，他是男生而我是他的女友，或许这个世界的他和之前的我做的是完全相同的事情，而我也像曾经的她那样，顺从于他。

我是属于他的，单单想到这一点，身体里就腾跃起一阵阵的欢愉，脑袋一篇浆糊，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喜欢。我喜欢安琪。”

“我也喜欢你。”

在无声的夜晚，两人翻越到教室之中。

激烈而又丑恶的欲望不断交织着。

什么都不用思考，这样的感觉最好。

我们的故事从来不像童话里的爱情故事那样甜蜜而又闪耀，或者说，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爱情，有的只是贪婪与贪婪、嫉妒与嫉妒，一切看似施与的东西，也都不过是为了自己。两只怪物的故事，却在别人眼中看成了模范情侣。

毕竟和真货一样，我们的眼中也是除了对方看不到别人呢。

毕竟和真货一样，我也最懂你了。

除了我以外不可能有人理解你，不可能有人肯定你，和真货一样，我们只有彼此适合彼此。在他的怀中、抚慰中，我甜甜地睡去。

***

“别那么着急，要是摔跤了怎么办？”

教室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我悠悠地从卑劣的梦中醒来，在梦里，我支配了一切。

“嘘——”

我现在仍然被男友抱着，他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

“双马尾，好可爱~真是输给你啦，变成女孩子也太合适了吧？”

“你也是呀，帅帅的，而且身高比我还高呢！”

教室的门口传来一男一女两人的声音，那是班上的一对笨蛋情侣，一对真货。躲在角落的姿态凌乱的我们两个，正在竭力隐藏自己不想被发现。

被那两个至善至美的人发现，也许不会有什么后果吧。但是就像黑暗害怕光，我与安琪的关系终究是畸形的——而且，从这边观察起那两人的相貌，我绝对不允许那边的双马尾女孩进入我男友的视野。

抬起头，他的脸庞占满了我全部的视野。在对面看来也许也是一样的吧？

又是一次舌与舌的交织，身为赝品的我们，只要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