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苑咳嗽的厉害。

温宁虽然给他熬了梨汤，却并没多大作用，只好开了副方子。

如今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三个人又挤在一个小屋子里，中间只用帘子隔了一下，江九重的床一直靠墙放着，温宁则带着温苑睡在靠窗的地方。

这几夜，温苑一直咳嗽，又发了烧，温宁整夜整夜的守着，江九重自然也睡不着，便披着衣服同他一起照看，他哪里会照看小孩子？无非就坐在旁边傻看着。

看着温苑难受，温宁眉头就没舒展过，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

这还是自温情死后，江九重第一次听到温宁提到她。回想这大半年，他竟一次也没提过。

他与温情何其亲近？温情于他，如母亦姐，从小相依为命，温情更是对他爱护有加，从未苛责半分，可就是生命中这样一个人，突然就离开了，还是那样惨烈的死法。

江九重无法想象，当日温情将温苑交给他时，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会离开他的姐姐？兴许，在他将胸口的魂珠剜出来那一刻，他就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不愿独活了。

他坐在旁边看着他不停的替温苑更换湿毛巾，眼里焦灼的神色就没有一刻消散过，还是那样稚嫩而又熟悉的面孔，可他分明看见他身上压着的无形重担。

他望着旁边跳动的烛火，一时思绪万千。他以为他能保住温情及他的族人，他明明都已经同聂明玦谈好了所有事情，只等他来将他们接到清河，他们便能在春岭扎根，受聂氏荫庇。

可终究事与愿违。

江九重在想，他究竟改变了什么？

温情虽然没有被挫骨扬灰，可大火焚身的下场又好几分？温情那样傲气的女子，死时竟是一具焦尸。他虽然将温情一支尽数收敛，葬在天王岭上，可那里面究竟哪一具尸体是她温情，早已辨别不清。

尽管他们在这洛桑镇落脚，距天王岭不过十多里，可温宁从未上去过……

江九重看着他，他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事情只要未曾亲眼所见，都可以假装未曾发生。如果真要立在那满山坟头跟前，温宁又该如何自处？

灯芯燃的噼噼啪啪，温宁拿剪刀剪去一节，火光又亮堂起来。屋外寒风呼呼刮着，天上似乎又开始飘雪了……

温苑总算安稳了些，呼吸慢慢强劲顺畅起来。

“公子。”他将毛巾晾到旁边，缓缓在旁边坐下来，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握成拳头，眼睛的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怎么了？”江九重倒了杯茶给他，他嘴唇有些干，微微泛着白。

他也没拒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或许真的渴了。

“我想姐姐了……”他捏着茶杯，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恍惚。

江九重看了看他，其实早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你想去看她？”

温宁摇头:“公子，我会习惯的。”

这就是温宁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

他安于一切安排，愿意接受生命中的一切，无论好坏、得失。

以己之善，度他人之善。

这样的人啊，遇上一个便是福气，可这样的人通常都短命。

江九重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笑道:“温宁，你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温宁抬眼看着他:“真的吗？公子。”

“嗯。”江九重神色真挚，“你去睡吧，我守着阿苑。”

温宁看了看他，继而道:“公子，我挨着阿苑睡，你顺便也守着我，好不好？就今夜。”

“好。”

温宁果然就挨在床边和衣躺下了，他实在太累了，脑袋沾到枕头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江九重替他掖了掖被子，就在床边，静静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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