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莫南放开了沈瑾汐，眼前的男人，已经收拾好所有情绪，仍旧是那个无坚不摧的莫家天才少年。

“抱歉。”莫南开口道。

沈瑾汐摇了摇头，面上划过一丝悲戚，“我能进去见见莫爷爷吗？”

莫南微微颔首，“我陪你。”

莫南说完，叫护士送了两套隔离服过来，换好之后，两人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内。

莫镇远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显示器上，各项数据皆不正常。

沈瑾汐站在病床前，背脊紧绷，手指死死攥着，她害怕一松开，眼前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片刻后，沈瑾汐上前握住莫镇远枯瘦苍老的手掌，这手掌曾经牵过她，教她写过功课，带她放过风筝……

这时，莫镇远的手指陡然动了动，沈瑾汐以为那是她的错觉，骤然抬头，满脸惶然的看向莫镇远苍白如纸的枯瘦脸颊。

床上的人却像是有感知一样，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连接管子的仪器也在这时候骤然响了起来。

莫南脸色陡然一沉，立即要去叫医生，但下一秒，莫镇远竟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无比的老眼中，有泪水滑落下来，他手指微动，嘴唇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

“小……汐……小汐……”莫镇远似呓语般吃力的喊着。

即便经历了长久岁月，即便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但老人对沈瑾汐的关心，却是从未变过。

沈家出事之后，莫镇远一直派人在找沈瑾汐，当年莫镇远可是一心一意想让莫南娶这小丫头，但他最终没能照拂那小丫头，于心有愧几年，一直不得释怀。

沈瑾汐死死抓着莫镇远的手指，声音无比颤抖的开口道：“莫爷爷，是我，我是你的小汐……对不起，小汐现在才来看你……”

病床上，莫镇远声音沙哑的一直重复叫着沈瑾汐的名字，枯瘦苍老的手指，也一直紧紧握着沈瑾汐的手，他的那个小丫头，终于回来了。

这时医护人员冲了进来，将两人赶出了病房，沈瑾汐不舍得放开手，但她知道，多留无益。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沈瑾汐跟莫南两人站在监护室外，莫深和莫家父母这时也赶了过来。

莫父莫建林一来便开口道：“阿南！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你爷爷他……这是小汐？”

莫建林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孩，虽说好多年不见，这小丫头的相貌，他们却是记得很清楚。

莫母见到沈瑾汐，更是捂着嘴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原本因为莫镇远的事情，莫夫人的情绪就异常激动，此刻再见到沈瑾汐，整个人已经到了极限，哭着拉着沈瑾汐的手，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莫深表情古怪的看了他哥一眼，难怪他哥刚才要把他们支走……

莫建林一脸愁容的捏了捏眉心，“玲玉，别哭了，阿南，你爷爷这边到底什么情况？听说刚才是醒了吗？”

莫夫人抽噎着，满脸期待的抬头看着莫南，沈瑾汐扶着她肩膀，试图安慰她的情绪。

莫南眸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刚才我和小汐进去，爷爷似乎有感觉……醒了一会儿，还叫了小汐的名字。”

莫建林情绪一下激动起来，“真的？那……你爷爷他……”

莫南眉头紧蹙：“医生在里面，暂时不知道什么情况。”

莫建林抬头看了一眼监护室，脸色无比凝重，虽说莫镇远突然醒来是好事，但……也有回光返照一说，难道说老爷子……这次真的撑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医生出来，仿佛是在等着最后的宣判。

半晌后，主治医生大步流星的从重症监护室走出来，莫建林立即问道：“刘主任，老爷子情况怎么样了？”

刘主任也是一脸费解的表情，开口道：“我们刚才给莫老做了全身检查，莫老的情况恢复了一些，目前情况比较乐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观察48小时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莫建林满脸激动，瞪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确定？！”

刘主任点头，“虽说这种情况很少见，但莫老的情况的确恢复了许多，对了，谁是小汐？莫老想见她。”

沈瑾汐背脊微不可查的僵硬了几分，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莫爷爷现在的情况，适合这样情绪较大的起伏吗？”

虽说莫镇远的情况奇迹般的恢复了一些，但沈瑾汐依旧担心出现意外。

刘主任摇了摇头：“我们会随时监测莫老的情况，放心，这个时候让莫老见见自己想见的人，对他的病情也有一定帮助的，只是切记，不要让莫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明白吗？”

沈瑾汐点了点头，刘主任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莫深故意领着莫建林夫妇离开，把时间留给了他哥和沈瑾汐。

这么贴心的弟弟，一看就是亲生的~

几分钟之后。

重症监护室内。

沈瑾汐和莫南两人站在病床前，莫镇远目光有些呆呆的盯着沈瑾汐，虽说还很难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他却能真实的确认，他心里一直记挂的人回来了。

片刻后，莫镇远颤巍巍的伸手握住沈瑾汐的手，又抓着莫南的手，将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的叠在了一起。

“小汐……小汐……别怕……”

别怕，有莫爷爷在这，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沈瑾汐看着病床上老迈已是垂暮的莫镇远，悲伤的情绪如海啸一般汹涌而来，本以为早已经习惯死亡，但此刻她才明白，死亡和悲痛是永远不被习惯的。

那些一直被她视为禁忌的过往，那些灰暗无光的岁月，此刻正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理智，猩红的眸子里也一点一点染上暴戾。

沈瑾汐强压着所有的暴戾，背脊紧绷，最后有些失控的站起来，“抱歉，莫南，我……有些不适，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莫爷爷。”

此刻莫镇远已经再次陷入昏迷，不及莫南回答，她已经快步跑出了重症监护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