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照明。”许零一边说，一边推开他们，走下最初的几级楼梯。血液再次冲上头脑，耳中尽是混乱的咆哮。许零无比坚定地向前走去，也说不出是受到何种驱使，只知道如果同样是人类的话，自己面临危险时，反应会比他们好一些——毕竟自己是杀手出身。

“不管那是什么，别去碰它。”许零警告说道。

红麟点点头，但被这一新发现迷住了。假如她产生触碰墙上文字的冲动，将无法阻止自己。

走近之后，红麟发现她能理解墙上写的字，这是不是会让自己的夫君很吃惊？是的。是不是让自己的夫君感觉兴奋与恐惧相交织？是的。

她试图抑制心中产生的成百上千个新问题。她明白这一时刻非常重要，因此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大声读出开头的语句：“出自罪孽者之手的扼杀之果，既已在此我将孕育出死亡的怪物降临所有生物所在的地方……”

然后文字被黑暗掩盖。

“文字？文字？”伊文问道。

“是的，文字。”

“是由什么构成的？”

不断向前延伸的语句发出微光，摇曳晃动。句首的几个词在阴影与光亮之间来回变换，仿佛一场争夺文字含义的战斗。

“等一下。我需要靠近一点。”

——它们由什么构成？

虽说不应该，但红麟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她仍在试图理解语句的含义，尚未考虑到采集物理样本。然而伊文的提问让她解脱出来！因为它帮助她抵御继续读下去的冲动，阻止自己走入下方更深的黑暗，读完所有文字。

但那开头的语句已经以始料未及的方式渗入红麟的头脑，并找到扎根的沃土。

于是她走到近前，凝神注目句首的词语。她发现，这些互相连接的花体字在普通人看来，可能就像鲜绿色的地衣苔藓，但实际上应该是某种真菌或真核生物。

紧密而卷曲的细丝从墙上生长出来，带着泥土气息，还透出一丝淡淡的腐败蜂蜜味儿。这片微型森林轻轻摇曳，几乎难以察觉，就像海草在缓和的洋流中飘荡。

在此微生态系统中还有其他生物。它们大多呈半透明状，形似微小的手掌，掌根埋在绿色细丝之间，若隐若现。

这些“手”的手指顶端，长着金色的结节。她愚蠢地凑到近前，就好像受到蛊惑，以为这些词句就是为了告知自己夫君出现的。

红麟很不走运——或者说很走运？由于受到气流扰动，手掌顶端的一个结节选择在此时爆裂开来，喷射出一小簇金色的孢子。她赶紧回撤，但感觉已经有东西钻进了鼻腔，腐败蜂蜜的气味儿在短促的瞬间陡然增强。

惊吓之下，红麟继续后退，心中暗自爆出一串自己惯用的咒骂。她的自然本能总是试图隐瞒。她已经在设想，若是将自己受到感染的情况告诉自己的夫君，他会作何反应？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以控制住语调，然后说道:“是某种真菌。这些文字由菌类子实体构成。”谁知道是否正确？这只是最像答案的说法。

红麟的嗓音一定比真实的思绪要平静，因为许零的反应中并无犹疑。

“文字？由真菌构成？”伊文傻傻地重复红麟的话。

“在有记载的生物语言中，没有用这种方法书写的，月族的怪物是这样交流的吗？”许零冷冷问道。

伊文忍不住笑出声:“不，没有哪种生物是这样交流的。”

“你是开玩笑吧？这是个玩笑，对吗？”伊文问道。看他的姿态，像是要走下来证明红麟说错了，但他站在原地没动。

伊文平静下来。同时，他感觉无法呼吸，或不愿呼吸，这显然是心理而非生理上的问题。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