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微低了头看桌面，错开了刘耀文的视线有躲闪的意思。

刘耀文置若罔闻反而凑近她一些：“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么？”

声音很小仅俩人能听到。

落到林佳耳朵里，生出一股逼人的劲儿来。

刘耀文轻咳一声正经道：“不涉及原则问题、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刘耀文未接话。

沉默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林佳迟迟等不来他的回复鼓起勇气瞧他。

视线相对的瞬间他说：“没想好先欠着。”

“好。”林佳笑一笑心里却打了鼓有些不安，总觉得他在憋大招。

宋颖觉着不是很自在她下意识往走廊附近的窗户看了一眼。

一眼就看到了刘玉涛因为谢顶而层光瓦亮的大脑门。

宋颖赶紧收回视线坐直了身体。

她后知后觉想起刘玉涛在看林佳。

她往后坐了下，靠近林佳的桌子，低低提醒：“老刘来了。”

林佳一惊。

渐渐体会到被盯梢的感觉。

她这会儿和刘耀文离得有些近虽然俩人没有肢体接触，但老师对早恋多敏感啊，稍微亲近点的动作在他们看来就有暧昧的嫌疑。

林佳急中生智，拿了笔往俩人中间一放，随意地在纸上写着方程式假装在和刘耀文讨论题目。

刘耀文薄唇轻抿略显冷漠。

不是很配合但也没闪开。

片刻后，林佳感到一直黏在她身上的视线没了。

过了会儿，刘玉涛从窗外走进了教室。

他轻咳一声：“咳。”

他对学生一向和蔼，不会搞一些心理战术间接给学生施压，一般都是有事情要公布，都是开门见山的说，说完就走。

这会儿动作略有些遮遮掩掩，引得同学纷纷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沈晗扬悄悄说：“林林，你刚来不知道，老刘每次欲言又止的，一准没好事儿。”

林佳从他话里听出一丝提醒的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因由，刘玉涛已经开了口，他视线在教室里巡视一圈：“今天广播主持是哪一位啊？”

林佳垂了垂眼皮。

——很明显，刘玉涛是因为广播告白的事儿来的。

张秀回头看她，林佳向她看过去，张秀对她点了下头，而后张秀站了起来。

林佳跟着站起。

刘玉涛推了推眼镜，惊奇道：“是你们啊？”

苏栋拆台：“班主任，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孙泽跟着他凑热闹：“不知道是谁能摸到一班来吗？怎么不去其他班找啊。”

刘玉涛在讲桌前坐下，不理会他们，拧开水杯吹了口气儿准备喝茶。

刚才教导主任怒气冲冲地杀到他办公室，重重地将值班表贴到桌子上：“瞧瞧你们一班的学生！真是能耐！利用学校设备向全校师生通告表白，她当她是盘子精啊脸那么大？！”

他清楚地看到值班表上写着张秀和林佳的名字。

后来问了几个同学，同学明里暗里把始作俑者的帽子扣在了林佳头上。

他现在装模作样，是因为他不太相信林佳能干出这种事儿。

林佳挺知道轻重的，不至于那么没谱。

他总觉得有隐情。

又过了几秒。

有个微弱的女声传来：“还有我。”

林佳欣慰地顺着声源的方向瞧去，李恬儿慢慢也站了起来。

刘玉涛若有所思地在三个女孩儿身上扫了几眼。

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只几眼的功夫，他就把情况摸了个大概。

他觉得这事儿不好下手。

他没冒然说什么，悠哉地喝了口水后继续装糊涂，把难打的球踢回给学生：“主持不是两个吗？怎么站了三个人？”

林佳不说话，盯着李恬儿瞧。

李恬儿头垂得低低地，声音也极轻：“林佳替我广播了一会儿……”

她前桌的班长忽然站起来，大声说：“刘老师，你是为广播站的事儿来的吗？那事儿是我们不对，跟女生打赌，赌我能不能吃十碗面，如果能吃完她们就广播当众向刘耀文表白，中午的时候我们赢了，所以才发生那样的事儿。”

李恬儿愣愣看他。

刘耀文抬腿踢了前面的苏栋一脚。

苏栋会意，立即跟着搭腔：“对啊老师，他们没有真的早恋，我们可以作证。”

现在矛头都对着林佳呢，他们为林佳也得昧着良心做伪证。

慢慢地，有许多同学纷纷发声：“老师，我们也能作证。”

其中不乏刚才埋汰林佳的那些人：“我们真的是闹着玩儿的，是我们错了，不该用广播站打赌。”

林佳垂下脑袋，顺势扬起嘴角笑了笑。

同学之间的情谊还是有的。

高中生有三大敌人：难题、老师和家长。

这会儿大家一致对敌，她觉得同学都很可爱。

刘玉涛拿着书本在桌上敲了一下：“闹什么？快考试了还不好好学习，整天搞这些有的没的！都安静！”

待教室安静下来，他又换上了笑脸：“你们这次要是考好就算了，要是平均分掉一分，我罚你们集体写检讨！”

再没说广播的事儿。

他在教室里背着手逛了几圈，临走前在林佳身旁停住：“林林，你这次语文成绩又掉了几分，来我办公室一下，我帮你讲讲题。”

语气相当和蔼可亲，半点听不出有训话的意思。

但谁都知道林佳是因为广播站的事儿被叫进的办公室。

瞬间，许许多多的眼神投向林佳。

林佳说：“好。”

刘玉涛先走了。

林佳没动。

她歪头看向刘耀文：“鹿鸣，你瞧。”

“瞧什么？”他回。

林佳难得正经一回：“我们是高中生，谈恋爱不被允许，父母、老师都反对早恋，再加上应该以学习为重，太多因素卡在我们中间了。”

刘耀文点着打火机的手指顿了一瞬。

他眉梢微动，转头看她，一向波澜不惊地眸子里此刻蕴了许多浓厚的情绪。

林佳抿了抿唇，望向他的眼睛里：“我们或许会有在一起的一天，但绝对不是现在——”

她不可能无视父母的抗议而和他在一起。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谈恋爱却不是——

她绝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去伤害辛苦养育自己的父母。

刘耀文眼眸深处有点点微光闪耀，眉宇间的冷冽淡的几乎消失不见。

她说他们或许会在一起——

“你喜欢我？”他问她。

微音轻颤，往日惯有的胸有成竹与笃定在此刻褪去不少。

林佳眉心微拧，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不回这个问题。

她一旦回应，他不会再给她装糊涂的机会。

林佳说：“如果遇到其他合适的女生，你有权利去追求她们。”

有句话她没说出来，她在心里说——

如果你一直喜欢我到毕业，我们就在一起。

刘耀文眼神冷了几分，薄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

他收回视线，一手搭在窗台，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着打火机。

——生气了。

林佳觉得没有立场哄他，想了想，起身准备去刘玉涛办公室。

才刚脱离椅子，身体还未站直，他冷冰冰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可真是贤惠——”

嘲弄语气分外明显。

林佳身体僵了一秒，咬了咬嘴唇，什么都没说，站起走出了后门。

沈晗扬看林佳有点蔫儿，他皱眉：“林林没事儿吧？”

孙泽说：“应该没大事儿，老刘最好说话了。”

苏栋也不太在意：“而且他一直都那么偏心她……”

他回头看刘耀文：“你说是吧？阿文。”

“嗯。”刘耀文回，声音里尽是烦躁。

——

刘玉涛办公室。

“来，坐。”刘玉涛邀请林佳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

林佳礼貌笑笑：“谢谢老师。”

刘玉涛先是夸了下她总成绩进步不少，保持下去进班级前十不成问题。

等林佳喝了几口水，稍微放松下来，他才步入了正题。

刘玉涛看似随意地问了句：“林林，你觉得你这个同桌怎么样？”

教导主任要求他务必严惩造事学生以儆效尤，但他晓得林佳是无辜的，并未对林佳提及此事，甚至有意不对她去提这件事，免得增加她的压力。

但是刘耀文这个人，太招女生喜欢，现在他的风月事宜处于风口浪尖上，显然不再适合和女同学做同桌。

他心里一直对林佳有愧疚，把那么好的一学生扔进整天不务正业、无所事事的捣蛋堆里……

早有打算将林佳调至前排，周围都是听话的好学生，更适合她。

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刚好可以顺理成章把她调开。

林佳心中却是警铃大作。

刘玉涛这意思，是要给她换座位……

林佳心中百味陈杂，她已经很久都没想过调座位，但她也不好明目张胆说不想换座。

稍作思索后，她夸奖刘耀文，只是说明了她和同桌关系还不错：“他挺好的，帮同学讲题时很有耐心。”

——至少和她讲题时很有耐心。

刘玉涛对面的老师的老师正喝着茶，狠狠被呛了口，一口水没咽下去，全给吐了出来：“噗——”

“慢点啊，刘老师。”刘玉涛赶紧扯了纸巾递给她。

刘老师接了纸放在嘴角擦了擦，咳了好几声：“咳咳咳……”

咳完了，她十分不可思议地看林佳：“同学，你班主任问的是刘耀文啊，他问的是：你觉得刘耀文怎么样——”

林佳：“是他啊，很热心，有在帮我们学习。”

刘老师：“……”

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她这个小侄子，整天牛逼哄哄地，从小到大都不爱说话，尤其是在小姑娘面前，那谱端的，高冷得不像话……

作为班主任的刘玉涛对每个学生的品性都有一定了解，他自然是知道林佳没说实话的。

佳雀的态度挺明确，和刘耀文关系好，不想分开呗。

只是越这样，他这个当老师的越不放心。

怎么看都觉得俩孩子有早恋倾向。

——或者已经恋了。

刘玉涛先是含糊地说了个没意义的话：“不错不错。”

而后话锋猛得一转：“林林啊，是这样的，高中生嘛，都是大孩子了，异性同桌多少有些不方便。你要想换个女生做同桌的话，老师可以帮你想想办法的。”

林佳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声。

她低下头看桌面，不想去反驳刘玉涛。

这不显得她做贼心虚吗？

万一她拒绝换同桌，刘玉涛请家长怎么办？

林母要是知道她拒绝换同桌，不得气炸啊？

她不说话。

刘玉涛也不催促，只捧着杯子喝茶。

年纪大了嗓子不好，经常发干，需要多喝水润喉保护嗓子。

林佳思绪飞转，好一会儿，她决定顺从，正想点头说任由老师安排时，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刘玉涛和刘老师齐齐看向来人，林佳没动，她这会儿脑子挺乱的，没有心情去掺和其他事儿。

一道凛冽地、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传来：“谢谢老师关心，不过——”

林佳愕然回头。

刘耀文大步走来，在她看向他的瞬间，他垂眸睨她一眼。

不似以往的平淡无波，有浅淡的躁动和暴戾掩在其中。

他走到她身后，站定：“她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