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翎道:“爷爷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能种出奇鲮冰兰，便放我离开，不会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可那东西着实难种。蓝先生，”他又道，“沈梦如今可还好？”

“还在卧床静养。”

“从前射日之征他也算号人物，怎么如今总是受伤？”

蓝启仁不答。

“是不是他替我种奇鲮冰兰，伤了身子？”

蓝启仁眉头微蹙:“你说什么？他替你种奇鲮冰兰？”

“对啊。他不是有个小花盆吗？蓝先生你还见过。他说过要送我一株……”

蓝启仁眼前顿时浮现出沈孟当日割腕以鲜血滋养的场景。难怪他的身体越来越弱？难怪他对他养的东西珍而重之？难怪他会为了那东西向他低头？

原来他那盆中养的竟然是奇鲮冰兰？

“蓝先生，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爷爷，他若是知道我找别人帮忙，肯定会生气……”

蓝启仁看向他，眼中神色微沉:“既然是你想要逃离顾氏，为何又要假手于人？”

“蓝先生有所不知，这奇鲮冰兰并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养，只有身中此毒之人才能以其鲜血浇灌。也就是俗称以毒养毒。”

蓝启仁一震。

他忽然便明白，为何他每次催他解毒，他都找借口推脱，完全不在意。

原来，竟是他为了养那东西。

“蓝先生……”见他没答话，顾翎又唤了一声，“你怎么了？”

“没事。顾翎，此事你还是多加思量。顾氏立于江陵数百年才有今日之势，顾老及顾家数代长辈倾尽心力才有今时今日的江陵顾氏。你的志向没错，但你当真忍心看着顾氏百年基业就此衰颓？顾氏数代呕心沥血之成果付诸东流？”

“我……”顾翎语塞。

“你自己考虑吧。”

说完，蓝启仁便离开了顾氏。

他心中还记挂着沈孟的事情，因此从顾氏出来，心思一直都云游在外，直到面前一人拦住他的去路，他这才稍稍回过神。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金光善摇着扇子看着他，满脸堆笑。他没带随从，只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蓝启仁问他:“你为何在这？”

“你为何我便为何。”

因着刚从顾氏出来，他此时并不想同金光善多说什么，就要绕开他，但金光善却伸手拦住他:“怎么？如今同我连话都不愿多说了？”

“蓝氏还有事……”

“我竟不知道你这么忙？”他捏着扇子看着他，“说话的功夫也没有。”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哈哈——”他轻笑，继而凑过去在他耳畔低声道，“没什么跟我说，但我看你跟聂明亭那小子倒是谈的很投机啊。”

“你……”

“怎么？”他打断他的话，“被我戳穿，恼羞成怒了？你说你也老大不小，跟这么个年轻小子搞在一起，有意思么？”

“金光善！”蓝启仁当真发怒了，“你积点口德！”

“哟！”金光善看着他嘲弄的笑笑，“反应这么大？看来他还真是你心尖上的人啊……”

“你简直是个疯子！”蓝启仁骂了一句，拂袖就要离去。金光善微微一怔。从前他也纠缠过他，可无论如何，他也从不会这般生气。他只是冷淡他，可这次，他竟然从他眼中看到厌恶。

想到这些，他岂会轻易放他离开？何况他可是让人盯了他好久才摸到他今日来江陵的路线……

“我是疯子，你是什么？”他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我真不知道那聂明亭有什么好，竟然值得你为他同我生气？”他伸手想要去碰他，却被蓝启仁直接拿剑挡开。

“呵！”他看着自己被挡开的手，无奈的笑笑，“你还真是区别对待。那小子就能碰，我就不能？”

“金光善，你知不知道他是……”蓝启仁差点便说出沈孟最大的秘密，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

“他是什么？你想告诉我，他是你的人？”

蓝启仁看着他，这一刻，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阴郁和沉痛。

就算当年发生了那许多事，他都未曾对面前这人斥责半分，虽然他做的事情一再出格，他也只是视若无睹。

可忽然，今日，此刻，他突然看清，面前这人再不是他当年所认识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沈孟。

想到他无意中说出的那些话。

想到他当年在他书房中一曲《幽玄》时的情形。

想到他伤毒加身，身侧空无一人，却在昏迷时伸手攥住他衣角的情形……

这一切，谁之过？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说完，拂袖而去。

而金光善犹如遭了一记重锤，怔怔的立在原地，整个人恍若失了神智一般，久久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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