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是要替他换衣服，他仅仅是想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而已。

就像刚刚，他也不是当真为了替他上药，而是故意解他的衣服。

他们蓝氏不是要雅正守礼么？那他偏偏就要破坏他的雅正，让他失礼人前！

想着，他手上的力气不自觉的大了几分。

“沈孟……”蓝曦臣忽然唤了他一声，“我不想换……”此刻，他靠墙坐在地上，脑袋微微偏着，声音很低，整个人极度虚弱疲惫。

他没有呵斥他，阻止他的行为，却是撑着力气同他商量。

“沈孟……”见他没应，他又唤了一声，“我不想换……”

他原本攥着他身上的袍服，只要他想，他可以一把就从他身上扒下来。而后，将他的衣服扔到火堆里烧成灰，再穿走自己的衣服，把他丢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

他敢保证，只要他如此做，这位大名鼎鼎的泽芜君定然沦为天下第一笑柄。

对，他本就是这般打算。

谁让他要逼着他练琴？

谁让他在他面前弹什么《水云清韵》？

可莫名的他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脑海里一瞬间有什么在猛烈撞击他的神经，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耳畔盘旋不去……

“娘亲，我不想换，我不想换……”

“……”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片刻后，不自觉缓缓松开了。

“沈孟……”见他垂眸不语，神色黯然，蓝曦臣以为他是生气了，“你……”

忽然，他抬眼看向他，眼里涌出从未有过的暖暖笑意，他和声说道:“衣服脏了，怎么能不换？”

“可……”

未等他开口，他却忽然伸手将他从地上抱起来，蓝曦臣有些诧异，可他径自就将他带到案台后面，然后将他轻轻放下来。

他看着他，用略带宠溺的口吻说道:“那你自己换，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他就往外去，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转头对他说，“需要帮忙你就叫我。”

蓝曦臣看着他走出去，他觉得沈孟似乎有些奇怪，可具体是什么地方，他又说不上来。

他看着怀里的衣服，想到他刚刚那般温和的神态，眼里泛起些许虚弱的笑意。

沈孟当真立在外面守着，呆呆望着远处，眼神涣散。

温宁将熬好的药端过来，看他面色不好，便关切的问了句:“沈公子，你怎么了？”

“夷陵那地方野物多吗？”

温宁点点头，他却没再答话。

不一会儿功夫，蓝曦臣便换好衣服撑着身子走了出来。

很合身，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就算只是寻常衣衫，在他身上都格外好看。

沈孟看了一眼，走过去替他整了整领口，然后将他扶到旁边坐下，又将汤药递给他:“小心，烫。”

蓝曦臣看了看他，浅浅一笑……

沈孟一连照顾了他三四日，直到他完全退烧，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愈合，他和温宁才悄然离去……

路上，温宁问他:“沈公子，我们为什么不跟蓝大公子辞行？”

他扯了根野草咬在嘴里:“辞什么行？”

“你们不是朋友吗？”

他道:“我跟他没那么熟。”

温宁纳闷，他明明眼见他那般悉心照顾蓝曦臣，可此番他又说与他不熟。他实在搞不懂他的心思。

“这里离夷陵还有多远？”他将手环在脑后，懒洋洋的问道。

“咱们加紧些，大概……还有三四日路程。”

“慢慢走，不着急。”

“啊……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