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孟书房里的灯一直亮着。

自从他回到清河，整日只去两个地方。

药房，书房。偶尔，会去聂怀桑院子里要酒喝。

聂怀桑藏了不少酒，就算有沈孟这个好酒的人随时上门，他依旧能拿出好酒来。

这几日热得厉害，就连夜里也未有半分凉意。

聂怀桑实在睡不着，便提了两壶酒摇着扇子来找沈孟。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进门显得规矩许多。

但一进门，便瞧见沈孟靠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腿上还摊着一本书，旁边放着两坛酒，明显已经喝空了。

不过他没什么动静，似是睡着了。

聂怀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近了，才发现他身上只着了件中衣。

天气热的厉害，在自己院子里倒也不必讲究这些。不过聂怀桑担心他这样睡一夜只怕会生病，便取了他旁边的袍子准备替他盖上。

还没等他近身，沈孟却已经睁眼。

“明亭哥……”聂怀桑看着他，莫名有些局促，像是做坏事的小孩子突然被抓到一般。

沈孟睡意惺忪，继而从地上爬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酒。”聂怀桑为自己提了酒感到庆幸，然后不动声色的把他的衣服放下。

果然，一听到酒，沈孟便走了过来，两人在旁边的石桌旁落座。

聂怀桑问他:“你在做什么？”

他顺手将手上的书合上，反压在旁边:“没什么。”

但聂怀桑还是瞧见那本书的书封上写着《疫病汇编》。

他拿了壶酒开始喝，似乎忘了此刻自己身上只有件中衣。

聂怀桑也没提，又道:“如今这瘟病猖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咱们清河的情况还算好……”

沈孟看上去有些疲惫，眉眼间也有倦怠之色，闻听聂怀桑如此说，他淡淡道:“如果不能彻底解决，清河的安稳也只是暂时。”

“为……为何？”

“天下大乱，谁能置身事外？”

聂怀桑看看他，有些诧异从他的口里听到这样的话:“明亭哥……何时竟也心怀天下？”

沈孟看了他一眼，忽而笑了笑:“心怀天下？那你可高看我了。”

看他如此坦然，聂怀桑又道:“听大哥说，二哥和三哥为这瘟病之事，四处奔走，意图说服百家齐心协力，联手度过难关。”

沈孟脸色如常，没有答话。

“明亭哥定是与二哥接触多了，这心思也变了不少。”

沈孟淡淡道:“他们为谁奔走是他们的事。我自认没有纳天下的胸怀，也没有济万民的本事。”

聂怀桑才不信他这话，若他真觉得无关，又何必彻夜不眠研究这疫病？

不过他也没明说，只道:“我倒真希望这场瘟病快些过去。”说着，他又看看沈孟，道，“明亭哥，你说奇鲮冰兰是顾氏的至宝，怎么竟连顾氏的人也种不出来？”

“既然是至宝，又怎会轻易种出来？除了对医道痴迷之人，谁会愿意赌上自己的命？”他说着，喝了口酒。

聂怀桑又道:“那是不是只要有一株真正的奇鲮冰兰，这场瘟病就能解了？”

“或许。”

“可惜，”聂怀桑叹了口气，“连顾氏这些年都只是凭噱头糊弄大家，还有谁有这本事种出奇鲮冰兰来呢？”

“……”沈孟不言，月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