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道赤红的光迹划破浓稠如墨的夜空，直落向万籁俱寂的大地。

已是深夜，村庄里一处木屋灯火通明，几个女人急急忙忙地进出着木屋，一位衣着农服的男子在屋外等待着，急得满头大汗，终是一声婴儿的啼哭把他的目光吸引过去。

正当他要奔进房屋之时，一道红芒猛地冲向木屋，顿时火光四起，立马燃起了熊熊大火，将木屋吞没。

大火之中，一个被襁褓裹住的婴儿漂浮在火焰之中，一点红色的烛火在她周围来回飘荡，忽然一顿，没入女婴的眉心……

壹

小喜住在长安城外的一座山的山脚下，那是座迷离的山，明明只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头，山顶却终年积雪，于是被世人称为白首山。

初春的时候就会有许多人来这游玩，尚且青涩的姑娘们娇若羞兰，年轻的少年们意气风发，他们在杜鹃花即将盛开的白首山上祈求一段美满的姻缘。

白首山下是浩浩汤汤的渭河，流经长安城外。水波渺渺，似能喷云吐雾。河水与青山相映成趣，是处文人墨客聚集的好地处。

正至阳春三月，春雨没完没了地洒着，给整个长安披上一层朦胧的白色绸缎，白首山就隐秘在这缭绕的云雾之下。

“娘！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老旧的木屋传来声如同莺啼燕语的声音，稚嫩而清脆。

“小喜，快回屋待着，莫摔了。”面容枯黄的老妇轻声喝止，她老来得女，年过四十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小喜出生那天的突然燃起大火，丈夫将母女两人救出后便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这对这个本就清贫拮据的家无疑是晴天霹雳般的打击，村庄里的人更是将小喜视作妖怪，将母女赶出了村庄。

“我才不要，我都十岁了，娘也不能老是把我关在家！”视野里突然闯入一个身影，如同这春日里枝头上悄悄抽出的嫩芽。小喜穿着色泽暗淡的棉服，脸蛋红彤彤的，又圆又大的眼睛让东海蜃楼里的黑珍珠都不禁失色。可惜双眼无神，否则，这盛开的迎春花都也失去光彩。

“你这孩子，老大不小的了，还是这么孩子气。”

小喜冲老妇做了个鬼脸，老妇人无奈摇头，低叹一声：“快进来，吃饭了。”

日子虽是艰辛，但小喜却十分开心，她想，只要能和娘永远在一起，她宁愿眼睛永远也看不见。

贰

这天，白首山上的花一时间全开了。

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缓缓踏入被简陋栅栏围住的木屋，没有问候，静静地立在院子里，宽大的袖子拢着陈旧小巧的火炉。

“你是谁？”老妇刚刚去河边洗完衣服，抱着木盆回到家中，却发现院子里站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不由大惊失色。

“我……我们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您误会了……”

“走走走！我们……”

“我可以治好小喜的眼睛！”

男子没有再解释，直接道破了此行的目的。

“我叫白桐，是从长安城来的大夫。”

老妇手中的木盆掉落在地，脏了洗净的衣服。

叁

白桐与老妇在屋外不知交谈着什么，小喜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撑着脸，听话地待在屋里。

片刻后，老妇欣喜若狂地告诉小喜：“小喜，长安城来了个大夫，说可以治好你眼睛！”

“真的吗！”小喜原本暗淡的神色顿时亮了起来，脸上带着笑，露出了两个玲珑的酒窝。

母女相对，顿时湿了眼眶。

“小喜，你跟着白大夫去长安城治眼睛，娘在家等你……”老妇泪眼婆娑，慈爱地轻抚着小喜乌黑的头发。

“娘不去吗？”

“娘老了，走不了这么远……”

“那，小喜也不治眼睛了！瞎就瞎吧！只要能陪在娘身边，小喜什么都不在乎！”

“傻孩子……娘要是老了，眼睛看不见了，谁来照顾我……听话，娘还等着小喜长大了照顾娘呢！”

“娘别乱说，娘是不会老的！小喜治好眼睛就来照顾娘！小喜会听话的！”

“走吧……”白桐牵起小喜稚嫩的手，转身离开。

小喜尽管看不见，却也还是三步一回头。

常年的操劳已让老妇的头发变得斑白，她呆呆地望着小喜远去的方向——渭河对岸的长安城，那个繁花似锦的地方。

小喜一路上都在想，这个白大夫到底和娘说了什么，能让娘同意把她带出来治病呢。可是，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跟在白桐身后。

小喜不知道和白桐走了多久多远，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舒服得想要睡过去，之后便没了意识……

“小喜，我们到了。”

一只冰冷的手轻覆在小喜的眼睛上，小喜感觉到一阵阵的暖意涌向自己的双眼，暖暖热热的，微微发痒。

一盏茶的功夫，小喜感觉到白桐的手已经离开，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中本是一片黑暗，此刻却有几束光照射进来，犹如滚滚黑云覆盖着的天空，被耀眼炽热的阳光划破，随后乌云散去，天空放晴，这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小喜看到了一双眼睛。像晶莹的琥珀一样，温润明亮，像皎洁的月光一样，柔软清凉。

两个目光碰撞到一起，这一眼，便是一生。

眼前的人剑眉星目，嘴唇轻抿。

小喜一时看呆了。

“小喜？”白桐看着小喜的脸上渐渐浮起点点红霞。

小喜回过神来，随即是喜不自禁地傻笑。

“我能看见了！我可以看见了！”小喜眉开眼笑，仿佛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她喜得四处乱窜，在小小的孤舟上乐开了花。

“我们什么时候到船上来的？”

“小喜？”白桐面带惊讶，轻唤小喜的名字。

“你是……白大夫……”小喜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脸颊再一次火红，连忙低头，装作整理衣着。

“我叫白桐。”

“那……我以后就叫你白桐叔吧！”小喜眯着眼睛，双眼弯得好似月牙，仿佛两人早已相识多年，“白桐叔！白桐叔！”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