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挥金如土的傻逼。
林知女笑笑,放下了纸杯,热气自水面而起,旋转升腾,像一缕鬼魂。
明晃晃的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透明挂饰折射进来,闫唯正周身莫名起了寒气。这个女人,总是不经意间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死气,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知女:我来找你,是想和许恋姬一起成为实验者。
樱桃小嘴一张一合,涂着颜色不知名的咬唇妆的林知女指尖弯曲轻轻地旋转,黑发被轻易地撩到耳后,露出精致小巧的耳朵。
是恰到好处的魅惑。
闫唯正噎住,说不出话,只是按住转椅把手后退了一尺距离。
许恋姬的师兄阎唯正:不行,已经满员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闫唯正脑袋里头晕目眩,豁出去了,就算她在谈话结束以后去投诉他,他也不会松口。
林知女额前的齐刘海有一瞬间的时空停滞,这和她预想的答案并不相同,因为她意识到参与实验的人并不像公大对外陈述的那样,只有许恋姬一个人。
他们真正的目标,或许并不是许恋姬。
她思索着,反应极快,眨眼间转变了态度,学着记忆中许恋姬描述的"大婆"那样,浑身颤抖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做得很好,林知女",她在心里鼓励自己,随即将怪异的嫉妒填满躯壳,点燃的愤怒在眼眸中呼之欲出。
林知女:不止一个?!参与者还有男人吗?
嫉妒之火熊熊燃烧,林知女仿佛看到雌竞电视剧的大婆女主灵魂正在火中起舞。
林知女:我是许恋姬的女朋友,我有权知道参与者到底有没有男人!
我有权知道我的姐姐要面对的是什么,敌人的强弱与数量都与她的生存几率息息相关。林知女握紧了拳头,紧紧皱着眉头,试图学得更像一些。
纸杯里,用来招待客人的热水已经凉了。
闫唯正有些震惊地看着她,讶异他所接收到的一切信息,印象里,许恋姬不该有这样的朋友。
许恋姬的师兄阎唯正:有....
窗帘被风吹起,留下虚晃的影子,闫唯正艰难地开口,视线对上此刻演得过了头仿佛被许恋姬抛弃的弃妇一般的林知女。
对方愣了一下,学艺不精,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演了,干脆假装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累死老娘了。"林知女想着,要从男人那里套点信息可真是麻烦。
许恋姬的师兄阎唯正:你先等一下,我们团队开会的时间到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回来继续。
闫唯正发现她似乎是无话可说了,便编造了一个谎言出去,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闫唯正不说话,深深地看了林知女一眼,拿起桌上的手机走了出去。
他无法违反保密协议和项目管理规则,给林知女留下机会是他唯一能做的。
皮鞋叩击地面,闫唯正想起了一些遥远的往事,关于他曾经的同班同学许恋姬的往事。
那时许恋姬和他一同考入公大,同窗四载,他是全班唯一一个敢追许恋姬的人。
警务指挥与战术一个系里几乎全是男生,除了偶然出现的许恋姬这尊剽悍大佛,然而谁也不敢招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她起诉至法庭上。
春日的清晨,天幕苍翠而透明,恍如遥远而巨大的翡翠玉石。
闫唯正去找独自在操场晨跑的许恋姬聊天,并且直白地告诉她同班男生们的恐惧。
许恋姬的师兄阎唯正:他们都很害怕你,担心靠近你会被你反杀,吓唬调侃暗恋你的男生,太坏了。
闫唯正跟上女孩的脚步,许恋姬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正好让闫唯正可以同她并排跑。
然而得到的却是身边女孩鄙夷不屑的调侃。
许恋姬:他们给自己预设立场,都是站在罪犯的角度,实在很有意思。
许恋姬的师兄阎唯正:是啊,道德标准实在太低了。
闫唯正盯着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打个赌吧,那里面的火焰永远不会熄灭,他在心里感叹。
终于再次到达起点,许恋姬率先停了下来,走去看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闫唯正紧随其后,两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年人就这样随意地坐在看台中间,不需远目也能看到对面看台后面笔直入云的杨树。
许恋姬的师兄阎唯正:你怎么看隔壁政法大学的慕辰衷?
闫唯正带着一身清爽的少年气,瘦削的长指轻轻敲击着扎凉的台阶,发出节奏均匀的声响。
许恋姬:你知道我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吗?
她不再极目远眺天际隐隐约约的云影,扭头看着身边的男孩儿,答非所问。
许恋姬:我那时候,在看社会契约论。
她自问自答结束,低头去系运动鞋上散开的雪白鞋带。长发落下,遮住了凌厉的侧脸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闫唯正有时候会感叹,如果许恋姬是个男人,一定非常可怕。看着她系鞋带的瞬间,他又加深了这种想法。
她自问自答结束,低头去系运动鞋上散开的雪白鞋带。长发落下,遮住了凌厉的侧脸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闫唯正有时候会感叹,如果许恋姬是个男人,一定非常可怕。默默看着她系鞋带的瞬间,他又加深了这种想法。
许恋姬:而慕辰衷正被他的父亲带领着去各路有权有势的政客商贾家里做客。法律不过是有权有势的人用来钻空子的工具而已,商人一向讲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许恋姬回头盯着闫唯正的眼睛,马尾飞起掠过他高挺的鼻尖,留下迷人的香气。
她神色郑重地望进闫唯正平静的眼眸深处。
许恋姬:你问我怎样看待我的这位狂热追求者,我现在告诉你答案。
接下来的这句话,让闫唯正终生难忘。
许恋姬:一个自以为是,挥金如土的傻逼。
她的目光里尽是鄙夷,浓重的轻蔑从晶莹的双瞳中满溢出来,长长的刘海被风拂起,随着经过许恋姬身边的微风摆动。
许恋姬:法律是不断修改完善的,没有人能逃脱它的制裁。
连发丝都在表露的轻蔑,闫唯正深深地体会到了。
许恋姬:还有一件事。
许恋姬随手取下腕间的红绳,熟练地将长发绕过一圈绑了个干净又利落的马尾。
许恋姬:我知道你是一个唯法条是从的人,但是要先把受害者当成一个人,不仅仅只有加害者是人。
转动着钥匙链上的挂件,许恋姬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男孩子。
闫唯正知道她的意思,那就意味着被猥亵的女性,被强尖的女性,被luo照威胁的女性,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在法庭上,无论是哪一方的辩护律师,无论法官还是旁听者,即使检方代表是慕辰衷,他们都至少要给予她们足够的尊重。她的眼睛里诉说着这样的话,阳光明媚,闫唯正看懂了,就像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许恋姬:生而为女,本就是一件足以自傲的事。
许恋姬伸了个懒腰,彻底地拉伸开身体的神经以后,站起来走下了台阶。
太阳已经升起,薄薄的金色覆盖了许恋姬的整个后背,飞舞的长发在风里镀金,闫唯正忽然胸口一酸。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这样的人,不应该被爱情冲昏脑子;更不应该整日忙碌,被埋没于家庭的琐碎中。
闫唯正放弃了继续追求许恋姬的想法,她不喜欢他,又顾及到他是个正直的人,不应当被随便地对待,所以即使拒绝了他三次,许恋姬也从未刻意伤害过他的感情。
闫唯正站在看台上发呆。
他想或许她本来就没把男性的喜欢当做什么值得骄傲、值得炫耀的事情,这样的女性眼里,求偶大概是雄性最稀松平常的行为了。
"快迟到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同寝的舍友发来微/信,窄窄的对话框在屏幕上活跃地蹦跶着。
咔哒咔哒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然停止。
闫唯正回忆得太过专注甚至于停下了脚步,笔直地、呆呆地站在原地,而他自己浑然不觉。
思绪回归现实,被西装布料紧紧包裹着着的长腿迈开了步伐,闫唯正毫不犹豫直奔总控室,锃亮的黑皮鞋撞击着地板,沉重的低响在走廊里徘徊,形成了冗长的回音。
闫唯正听着这声音,在总控室门口停住。
门虚掩着。
他犹豫了很久,多年过去他已妥协于资本,面对世俗的男人们选择了投名状,始终仅仅将法律作为为道德准则,从未把受害者当做一个人,她们只是一些不同的符号,代表不同罪行的不同量刑标准。
但可贵的是,许恋姬却从未被世俗改变过。
他咬咬牙,果断推开了总控室的门。
林知女在确认闫唯正已经离开后,迅速将风衣口袋里的u盘掏出来,插入了闫唯正桌子上的电脑。
她掏出精致小巧的检测仪器不停地走来走去,观察房间内是否装有微型摄像头,以便将它们捣毁。
最后只在房间右上角圆形钟表的旁边看到了一个硕大的监控器摄像头。
她搬起椅子站上去,却在毁坏它之前发现它已经断开了电源。
闫唯正快速删除着所有拍摄到了林知女的监控视频,作为这栋大楼...甚至这个国家里唯一的正常男性,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有人暗中协助她。
打坏了摄像头的老教授此刻正戴着金边眼镜坐在自家的茶几前阅读报纸。
女性日报的最新报道,标题是许恋姬究竟拯救了多少名女性,附图是好友林知女接受采访时的照片,颜色突出的红风衣完整映入老人的眼帘。
老人轻轻摩挲着报纸上调色后鲜艳而又分明的红色,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她的女儿被报复她普及女性自我保护知识的男人们无情地折磨致死,又被残忍的分尸并曝尸荒野。
绑匪被抓住判了死刑,缓刑两年执行。许恋姬作为狱警,在监狱长的默许下以与作案手法相同的方式将绑匪侮辱折磨长达48小时,最终绑匪不堪忍受,选择在厕所内上吊自杀。
当年她在女性日报上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她就决心要将许恋姬从这场无法逃避的灾难中拯救出来。
老教授依靠辨认报纸不起眼的角落,确认了编辑部的电话号码,最终再次联系到了女性日报。
是李善聆记者接待了这位已然临近耄耋之年的女教授。
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老教授把自己的自由出入许可通过李善聆给了林知女,方便她自由出入。
林知女复制了电脑里唯一有用的东西,拔下u盘,在总控室闫唯正的目光注视里迅速离开。
闫唯正目送着她离开,感叹许恋姬身边果然都不是一般人,然后删除了天花板顶部吊灯上的针孔摄像头里的全部内容。
许恋姬的师兄阎唯正:再见。
他说,随后他删除了她离去时的所有影像记录。
慕辰衷心情很不好,眼睛闪烁着寒光,扫视着所有阻止他进去的保安。
由于【腐女误国】计划,公大日前已禁止无出入许可人员擅自入内,他现在必然是进不去的。
慕辰衷:我要看我的女人。
男人低声怒吼着,原本英俊而清澈眉目变得拧巴起来,雪白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颀长的身形被熨烫平整挺括的咖啡色大衣宽松的包裹着,早春的风吹得稍长了些的围巾来回摆动,拍打着大衣的下摆,干净的脸上一双剑眉星目怒瞪着门口的保安,一时之间双方进入僵持状态,谁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肃杀的风浮掠,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不同时间建成的高楼鳞次栉比,来来往往的人们各自有各自的忙碌,谁也没有注意到公大东校区门口愤怒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