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出狱前一晚做过的那个梦里，在梦里，他出狱后重操旧业，很快横扫西宏市，一统皇卦城，触手甚至延伸到了周边的城市当中。

最辉煌的时候，他和市里的官员称兄道弟，出入前呼后拥、一呼百诺。

然而好景不长，他的嚣张很快迎来了国家暴力机构的重拳打击，花费无数心思构建的坚固帝国顷刻间土崩瓦解，花费巨资建立起的保护网也被一扫而空。

这一次，天上地下，没人能救得了他。

最后时刻，程斌坐在后庭大酒店顶层四十五楼宽大的办公室里，把手枪的枪口塞进了嘴里。

上一次做梦的时候，梦境在扣动扳机的瞬间就结束了，一切嘎然而止，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梦境一样。然而这一次，扣动扳机之后，程斌感觉到了剧烈的头痛。

“见鬼。”程斌很懊恼地想，“原来被子弹打破脑袋会这么痛！”

然后他就清醒了过来，睁眼看到了一张清新靓丽的面孔。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程斌脱口说道：“小怡？”

叶怡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程斌之间的距离，她刚才打算查看一个程斌头上和平底锅发生力量交互的位置，但是没想到程斌居然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

“乖外甥。”叶怡随口说道：“你再不醒我就要做人工呼吸了。”

“那我再晕一次可以吗？”程斌向往地说道，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调戏的人是谁，连忙改口说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的头这么痛？”

“你晕倒了。”叶怡毫无心里压力地说道：“倒下的时候头撞在了地板上。”

说着话，她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了过来，“用这个按在痛的地方，会好受一点。”

程斌捂着脑袋翻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感觉头顶上好像起了个不小的包。

他接过叶怡递过来的东西，发现入手冰凉，这似乎是个包在毛巾里的冰块，但是外形让人感觉很不安。

他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来看看，说实在的，把冰砖砖成不规则形状不难，但是冻成这样有棱有角的样子那可真是不容易。

叶怡很及时地看出了他犹豫的原因，主动解释道：“我家没有冰块，这是速冻菠菜。”

“你用速冻菠菜给我冷敷伤口？”程斌小小地震惊了一下，然后梦中那个叶怡的性格跳了出来，程斌确定这还真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

这时刚刚打完电话的叶黛走了过来，她双手环抱，看着坐在沙发上，正在犹豫要不要把速冻菠菜按到脑袋上的程斌说道：“你被她用平底锅打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猜就是这样。”程斌认命地把毛巾包按到脑后的大包上，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来自梦中的记忆告诉他，和一向有点叛逆但是内心温柔的叶黛不同，从小乖乖牌的叶怡其实是个很暴力的女孩，程斌在梦里一直怀疑她选择学医是因为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别人身上动刀子。

想到医院可能是叶怡的地盘，程斌很明智地说道：“算了。”他说道：“我可没医保。”

“不用你掏钱。”叶黛皱着眉头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拍个CT，她的力量可不轻。”

“提醒一个，你是在说你的妹妹。”叶怡不满地说道，然后她转身程斌，“你有呕吐的感觉吗？”

“没有。”程斌按住脑袋上的毛巾包摇了摇头，“我也没有短暂记忆缺失，所以应该没什么事。”

“bingo！”叶怡指着程斌向叶黛说道：“我就说他没事。”然后她又转向程斌问道：“你学过医？”

“我只是对于打人和挨打比较有心得。”程斌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禁怀念起梦里的情节，至少在梦里他可没倒霉到被女人打。

虽然叶黛从来不跟人吹嘘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除了当事人之外，再没有别人知道她当年是怎么把程斌团伙一网打尽的。但是叶怡做为她的亲妹妹，通过其它渠道也可以对于程斌这个被姐姐亲手送进监狱的名字有些印像，按道理来说，她本来应该在听到程斌说起自己姓名之后就有所警惕。

然而问题是程斌这个名字实在太普通，一点都不霸气，所以五年之后，她已经想不起来是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甚至连到底有没有听说过都不确定，所以直到听到姐姐和程斌的对话之后，她才突然想起来，这个自己以为和姐姐之间有瓜可吃的帅哥竟然是当年的社团头子。

不过叶怡从小胆子就大，要不然也不会跑去读医准备专业割人肚子，所以一锅放倒程斌之后，觉得社团头子也不过尔尔，特别是在发现这家伙和姐姐之间好像还真有瓜可吃之后，她对程斌的看法已经从提防变成好奇了。

从两个人的对话当中，叶怡很敏锐地感觉到，好像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警察和罪犯那么简单。

叶怡正想试试看能不能从程斌嘴里套出话来的时候，她家的门铃响了起来。叶黛走过去按下按钮，门铃的屏幕还没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高声说道：“小叶，我是肖艾。”

叶黛愣了下，顺手按下解锁键，说了声“进来吧”。

然后才转身向程斌说道：“来的是我同事，他叫肖艾，我本来打算让他陪你去医院。”

程斌咧嘴笑了一下，没有戳穿叶黛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肖艾来得可真快，他总不会刚好和叶黛住一个小区吧？

没想到叶黛对这件事也很疑惑，她出门按电梯让肖艾上来，见面之后立刻就问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肖艾是个相貌很憨厚的年青人，身材很健壮，看起来有点像南棒那边的某位动作片演员。出现在叶黛家门外的时候，他穿着一身便服，事实上他们做刑警的很少有机会穿警服，叶黛平时也很少穿警服。

程斌在梦里对肖艾很熟悉，知道肖艾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双商不是很高，算是正常人的水平，但是战术素质相当好，通常的社会人空手在他面前有多少都没用，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程斌在梦里被他揍过，打得很惨，这也是程斌梦中人生里唯一让他吃过亏却没有报复的人。

一方面肖艾这个人的人品很让程斌佩服，另一方面他揍程斌是因为叶黛，程斌打不过人家，愿打服输，挨打挨得毫无怨言，当然如果肖艾下手能再轻点就更好了。

肖艾没有回答叶黛的问题，他先探头往房子里看了一眼，看到程斌坐在沙发上正和叶怡说话，忍不住愣了一下，心想叶黛这警惕性也太差了吧。

“他的头被……”叶黛刚刚开口就被程斌打断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主动向肖艾伸出右手，“肖警官是吧？”他说道：“我没什么事，正好要走，你要一起吗？”

肖艾的目光疑惑地在程斌和叶黛之间转了两圈，一时之间有点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也没有跟程斌握手。

程斌不以为意，放下右手，向叶怡所说道：“波菜我带走了。”

“送给你了。”叶怡很大方地挥手，随口说道：“有空常来？”

看着另外三个人愕然的目光，叶怡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吐了吐舌头，一溜烟钻进自己的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