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转向薛成玉：“你这诗稿，暂存我这，我仔细看看，批改之后再拿回去。作为润笔嘛……你那小狗就在我这住几日，到时还你。”
父子俩齐齐行礼：“多谢校书！”
巧的很，就在这时，那小白狗正好悄悄伸出头来，小心地向这边看来。，薛成玉一看惊喜道：“这比它原来还好看了……校书您真是……太好了。”
二人离开后，薛涛抱起小白狗抚摸着，小狗在她怀中极其乖巧，不时伸出小舌头舔着。
谢自然赞叹：“看来这些生灵，也是有感知的，知道妹妹是这世间的灵秀……哎对了洪度，先前你怎么又说薛成玉机变不足？”
“哦，姐姐想啊，他若是个真机灵的，一日之内九首，又岂会全部模仿我那一篇？我点拨之后，思路倒是通了，但也只能因循守旧，勉强算是举一反三，却不能另辟蹊径。于此看来，足见其悟性尚可，灵性不足，来日成就终究有限，难以通达。”
谢自然思量回味，不禁赞道：“妹妹这识人知心的本领，我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姐姐白话上的造诣，妹妹也是高山仰止，难及项背，望尘莫及。”
“我这四个字的毛病刚改了，你倒是学得快！”
……
又过两天，十日将满，就要启程。
这一晚于禁还是找白夜云传话，说明天上路，让准备一下。
饭后薛涛特意叫了谢自然来房中，看似有话要说。
“姐姐，妹妹有一事相求，姐姐顺手就能做到，所以姐姐先要答应我。”
“既然顺手的事儿，你就随意说啊，怎么还这么郑重？”谢自然知道恐怕不妙。
“不，姐姐先要答应我才说。这事儿也不会让姐姐难堪为难，反而对你我都很轻松。”
谢自然实在想不到什么事，认栽：“好吧，在你面前我就是个笨的，你说吧，我答应就是。”
薛涛松了一口气，却有些惘然：“姐姐答应就好。”
“说啊！”
薛涛幽幽说道：“此处前行，途中再过冀州，就要到松州境，也没有多少路程了。前方人烟稀少，愈加荒芜，也不知还有个说话的地方没有，就只好现在说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问过那个统领了？”
“这倒不用问，妹妹以前参与军务，这前线一带都在心里，总还算过目不忘。”
“哦，那你快说什么事！”
“我也舍不得和姐姐就此分开，但是最晚到松州境，还请姐姐你们回转，让洪度一人前去。”
“那怎么行？”谢自然跳了起来。
薛涛拉住她的手坐下，声音温柔，却目透清明，面色坚定。
“姐姐你听我说，这些日子来，我也想的清楚了，既然是我闯的祸，就该自己承受才是。若是总依靠着别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姐姐你，那么我还是不能自己站起来的。”
谢自然不由点头。
“出事那天筵席中，我说心念戍边将士辛苦，还只是敷衍之词，但这一路行来，眼见将士们艰苦辛劳，护卫疆土，却是真正心有所感了。”
薛涛站起身来，慢慢行去，话中隐现铿锵：“那么此去松州，也正是我洪度真心慰问将士，与其同甘共苦之时，总算是参与了一次军务，也不枉我那校书的虚名。”
“洪度往日耽于享乐，浪荡青春，挥霍华年，此番既然行经低处，也正好深思前事，自省其身，忍经风霜之后，或能化茧成蝶。”
薛涛回身拜下：“故而还请姐姐成全。”
谢自然暗叹一声，上前扶起：“哎……”
“你这于情于理，都说到底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哼，我就说嘛，正好好的说话呢，但凡你一自称洪度，那准没好话，而且都是拿定了主意的。”
薛涛赔着笑：“还是姐姐知道我。”
“但是……难道你就自己在那松州？”
“姐姐放心，那边安全是无虞的，大人也不会真让我置身险境。虽然身边没人伺候，但妹妹年幼时，也曾尝过苦日子的，这才有了后来。而这世上，有人不能享福，但只要还想活着，那么再苦的日子，一天天捱过去，又哪有受不住呢？只是心里忍住就好了。”
“那……我就到松州边上？”
“嗯！”
……
上路的日子到了。
一袭素白披风，房中的薛涛最后抱起小白狗，忍不住贴在脸上，眼睛发红：
“你要好好的，不要再去乱跑知道吗？不要再去咬人，一定好好活着，知道吗？”
小狗呜呜出声，来舔薛涛的脸。
薛涛温存片刻，最后还是狠心交给旁人抱住，转身行处，耳中犹闻呜咽之声。
薛斌父子前来相送，此外还有一个妇人，牵着薛成玉的手，一定是他娘了。
妇人跪拜薛涛：“感谢校书指点小儿，妾身无以为报，只能祝校书玉体珍重，万事顺遂。”
果然是个用词雅致的。
客套之后，薛涛取出诗稿，却多了一些，递给薛成玉：“我已细细批注，修改之后另行誊录了，给你揣摩参详。须记得，不可拘泥死板，当循具体，结合自身，随机而行。诗文如此，世事也如此。”
薛成玉凛然受教，跪行大礼。
一行人就要上路，却发现多了十数个士兵，还有两架马车。于禁说道：“这是薛斌大人的心意，还请姑娘定夺。”
薛斌赶紧接话：“都是日常用得着的，也没什么贵重的，还请校书不要嫌弃。”
薛涛摇头：“大人心意，洪度感激。只是这……就招摇了，怕是惹人闲话。”
“校书放心，在下细细查过了，从这去松州之间，已经不远，都是都督手下的自家兄弟，没有外人，校书放心。”
薛涛心中感念，也不多言，屈身行礼：“多谢大人，那洪度就收下了……只是这些军士，又何必再去辛苦一趟？洪度心有不安。”
薛斌挠挠头，又有点着急了，找不到话回身一吼：“兄弟们，自己说，你们愿不愿意护送校书？”
“愿意！”
士兵们齐声回道，虽然不到二十人，却是面色肃然，声音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