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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龙兴之地

琴剑酒美人 霸王蟹甲 6349 2020-06-02 08:53

  

细雨连绵,春雷阵阵。

夜已深,猴子峰北侧的芦坪镇里,只有星星点点的几道火光,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更夫,在镇子街巷间来来回回。

书生李夏毕竟是才名远扬的读书人,遭逢大难又化险为夷,虽然当时吓破了胆,回到镇上时,已经平静下来。

李夏冒雨跑去官府,说明了山里的情况,随后与当地捕快官差一起,举着火把上了猴子峰。

芦坪镇中的一家客栈,二楼一间客房里还亮着灯光,窗纸上印出两道剪影。

“疼、疼!小寒,你轻点!”

客房里的小床上,年轻人斜躺在哪里,衣服掀开,可以看到腰上一大块乌青。

已经换了干净衣服的小妮子,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旁边托盘中,放着从客栈要来的跌打药酒,此时正用棉布轻轻在涂抹淤青处。

她小脸气鼓鼓的,嘟嘴哼哼道:“疼就对了,知道疼,少爷以后便不敢乱来了!”

小寒是真的吓坏了,方才在树林外等着,忽然听到少爷的呼喝身,知道事情不妙,自己少爷与人打了起来。

她心中焦急,想起县上走水时,官差老爷去救火的样子,急中生智,提起铁锅就往林子里冲。

还未靠近,远远的借着火光,便看到赵闲一刀将人劈成两半的场景,离的远,看的不真切,却也让她胸腹间翻江倒海,心中很不好受,还好最后少爷没事。

赵闲额头上布满细密汗水,龇牙咧嘴的皱起眉头。

他不是钢筋铁骨,猴子峰上形势紧急,没觉得那一棍子有多厉害。

此时放松下来,才觉腰间如同火烧一般,轻轻一碰便如针刺。

赵闲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想到方才那消瘦汉子血肉肠子流了一地的场景,胸口一阵反胃,趴在床上干呕的几声。

小寒连忙扶住自家少爷,拍拍他的后背:“少爷,那些匪人本就该死,你为救人杀了他,官府还会称你为大英雄,不要再去想那些恶心事。”

赵闲叹了口气,揉着小寒的脑袋,无奈说道:“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杀人不是杀鸡,少爷我可不觉得这是好事,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官差处理!”

刚刚出门游历,还没见到仙,就先杀了个人,对尚未及冠的青年来说,心里冲击太大。

过了许久,书生李夏从猴子峰归来,敲门进来,附身便要行个大礼。

赵闲急忙起身,牵动伤处,疼的龇牙咧嘴,他只得挥手无奈道:“李兄,你这是作甚,咱们年岁相差不大,这是要让我折寿啊!”

书生李夏满脸愧疚:“赵公子仗义相助,救命之恩,李某此生难以偿还。这一拜,是替家母谢过赵公子,救了我这不孝子。”

今天若非赵闲出手相救,书生肯定是难逃一劫,自己死了可以自认倒霉,可是家中老娘日后无人照顾让他如何放得下。

赵闲在床上坐起来,轻叹一声:“李兄,别说这些文文绉绉。我是生意人,觉得欠了人情,以后还我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倒是心里话,事情遇到了就要解决,赵闲也没报着让他报恩的心思,家财万贯衣食无忧,一个穷书生能报他什么恩。

赵闲看见书生背后的书箱,又有些气恼:“李兄,不是我说你,大丈夫能屈能伸,打骂都忍了,烧几本书你冲动什么?”

若不是光头汉子烧书引火,李夏疯了般冲上去差点挨一刀,赵闲还有时间想些其他对策,不至于这般冒险。

书生李夏轻叹一声,面显黯然之色:“这些书,是家师多年来收集的善本孤本,上边批注耗费半生心血,全是家师苦思冥想琢磨出来的,李某人微命薄只读了一肚子死书,死了便死了,这些书万万不能丢的。”

书生本来觉得即便自己身死,匪人不会对这些书籍感兴趣,事后被人发现,这些书也就送回老师手里。

没想到那些目不识丁的匪人,竟然拿来生火,若非如此,他是不会失了理智冲上去,当时也只是想着死就死了,不能毁掉老师心血而已。

“学问都是人做的,哪有比命还重要的道理。算了,和你这种书生,讲不来道理。”赵闲听的直摇头,若书生的师长在此,想必也会骂他愚不可及。

书生李夏也没有再多言,犹豫片刻,拱手面带愧疚:“方才随官兵回到石崖,那匪人尸首还在,银票已经不见,想来是另外两人返回取走了银票。官兵正在搜山,应当很快能抓到,李某在镇上盯着,抓到贼人立刻将银票还给赵公子。”

赵闲没想到他还在担心这茬,轻笑道:“无妨,你速速进京,莫要误了大事。至于银票,就当破财消灾了。”

“不可!”书生连连摆手,赵闲对他本就有救命之恩,怎能让赵闲再损失这么大笔钱财。

一千两纹银,若是寻常人家无大病大灾,足够安安稳稳过半辈子。

想要再说,赵闲却已经挥手赶人了,书生李夏也只得先行退去。

待书生走后,小寒才坐在床边圆凳上,叹了口气:“李公子是个识大体的好人,希望他以后运气好些,别在这般倒霉。”

赵闲望向唏嘘感叹的小妮子,女孩睫毛弯弯的表情,反而透出灵气。

她是真为这书生担心,没点本事跑这么远的路,还没自家少爷靠谱。

赵闲脸上露出笑容,凑近了几分:“是啊!才华横溢识大体,长得又唇红齿白,做夫君再适合不过。要不少爷做个主,将小寒许给李公子。小寒这么聪明机智,今天可是多亏了你解围,那书生若把咱们家小寒娶回去,此后定然洪福齐天!”

“哎呀!”小寒认真的表情全无,小脸红成苹果一般,抿抿嘴,懊恼的瞪着自己少爷:“少爷你莫要乱说,小寒才不许他,少爷您要是乱做主,我就回去向夫人告状,你说的不做数。”

只是说到这里,小女孩回头看了看南方,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次出门,要走很久很久。

主仆二人开了一会玩笑,小寒才平静下来,收起脸上的羞涩:“不过少爷,您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夫人暗地里问过小寒好几次,问少爷在澎峪郡,可有看上眼的姑娘。”

成家立业香火传承,凡人都逃不开,哪怕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终究也只是个凡人。

赵闲侧躺在床上,不禁想起了《仙人谱》上风华绝代的仙子。

见自家少爷走神,小寒有些气恼的继续唠叨:“可是少爷你每天,不是去杂耍班子看戏,就是去道观寺庙里与出家人闲聊,这些地方哪来的好姑娘,夫人就怕你那天想不开遁入空门,咱们赵家就少爷一根独苗...”

小妮子絮絮叨叨,赵大公子则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整个人懒洋洋的:“少爷我都不急,你个小丫鬟急什么?”

小寒闻言,顿时严肃了起来:“传宗接代是大事,不是小寒着急,是老爷夫人着急。为了给少爷挑选一位良配,夫人可是暗中四处打听。听说苏县令家里有一位千金,和少爷年岁相仿,那可官家小姐!夫人和县令夫人交好,想定下这门亲事,只是苏小姐自幼去了老家,很少回咱们祁安县,夫人旁敲侧击问了几次,也没个准确答复...”

小妮子算是操碎了心,转眼望去,却发现自家没良心的少爷,已经闭着双眼睡了过去。

她只好委屈的‘哼’了一声,起身回房了。

夜深人静,雨夜绵绵。

她躺在床上,忽的又想起刚才少爷扛着那书生跑的样子,不禁蜷着身子嘟起小嘴,脸上有些愤愤不平:“少爷连小寒都没抱过,怪不得你运气差....哼..”

第二日清晨,春雨未停,小镇上人烟稀少。

赵府马车停在路边棚子里,大黑马摇头晃脑的吃着干草。

赵闲一大早便起来,洗漱完毕,带着小寒收拾东西,准备启程继续赶往梨花郡。

走到客栈门口,却发现书生李夏,已经站在了门口,背负双手,看着门外雨幕。

见他过来,李夏便又要作揖感谢,赵闲无奈的挥了挥手:“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李兄再这般客气,就显得有些做作了。速速上京赶考,莫要误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书生闻言,满肚子感激的话,也是咽了回去,无奈点头:“赵公子的话,李某记下了。日后若能蒙朝廷赏识,必不忘赵公子这份大恩。”

书生相信,以他的才学只要有机会定然能有作为,日后平步青云,心中记着这份恩情,嘴上不说又何妨。

他不再多言,撑起手中油纸伞,背着书箱,走进绵绵春雨之中。

老旧书箱,压不跨笔直腰杆,谦和有礼,遮不住意气风发。

过了猴子峰,两人一北一东,真的要分道扬镳了。

赵闲站在雨幕前,看着那年轻书生,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李兄,等等!”

书生回过头来,脸上露出疑惑。

赵闲走过去,将马鞭扔在他手里:“附近没有去京城的船,等你走到京城已经秋天,赶不上春闱。马车送你了,路上会方便许多。”

“这如何使得!”书生李夏看向马车,连连摇头。

这是赵府家用的车架,用料为名贵木材,车上珠帘皆非凡品,连那匹黑马,都成年男子肩膀等高,价值不菲。

李夏万万不敢收下,惭愧道:“赵公子远游还有不少行程,而且此次已让公子损失大笔钱财,李某如何能收这马车。”

赵闲已经走到马车旁,将长刀背在背上,包裹系在胸前,锅碗瓢盆挂在刀上。

对于书生的话,赵闲十分随意:“李兄若不愿收,便算我借你,等李兄高中衣锦还乡,还给赵家即可。至于往后行程,我再买一辆马车便是,本少爷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愁啊!”

说罢,背着长刀的青年,还做出一副苦大仇深嫌银子烫手的模样。

书生张了张嘴,半晌没憋出话来。对于这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年轻人,书生李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书上说的:侠气!

赵闲接过书上手中的油纸伞,拉着小妮子的手,走向芦坪镇以北。

雨幕淅淅沥沥,偶尔一道春雷炸响。

树叶在微风中摇曳,嫩草在春雨滋润中抽出新芽。

青石板路上,赵闲背着长刀,撑起油纸伞牵起少女,行走雨幕之中,步伐轻快,无拘无束。

看着漫天雨幕,赵闲举了举油纸伞,低头对身旁少女问道:“小寒,你看看少爷,有没有刚才李公子身上的那种特别的感觉?就是..嗯..”

“书上意气!”小寒笑咪着双眸,认真点头:“有,少爷可意气了,比小寒见过的书生都意气!”

“哦!是吗,还是小寒有眼力..”

欢声笑语中,青年牵着少女继续前行。

背上的锅碗瓢盆串在一起,挂在长刀的刀柄上,黑色的大铁锅扣在后背,自伞骨滑落的雨水滴在铁锅上面,发出‘叮’的轻响。

日月流转,朝夕交替。

三月初一,生在祁安县的青年,与他的侍女初次远游,一路向北,横跨三郡,终于抵达了位于大玥王朝西北的梨花郡,溢州城外。

溢州城,大玥王朝龙兴之地,河流交汇漕运发达,是大玥王朝的陪都。

论起富硕,仅此于京城东华城,是天柱山脉以西最繁华的第一大城,也是赵闲此行目的地,仙人谱上御仙剑宗的所在地。

赵闲与小寒主仆二人,在芦坪县将马车送给书生后,没有买马车,而是选了一匹高头大马,通体乌黑,竟是比之前拉车那匹,还要高大健壮。

小寒本来不乐意,路途遥远,骑马不能遮风挡雨,也不舒服,哪有马车方便。

只是赵闲说:长刀烈马,怀抱美人,心藏凌云志,纵马笑春风,才算是大好男儿。

好一个年少轻狂。

这句‘坏抱美人’可把小姑娘给羞的不行,犹犹豫豫的,点点头便答应了。

不过路上的时候,她只敢坐在后面抓着少爷的衣服,可不敢让少爷抱着在官道上飞奔。

路上商客不少,若是让人瞧见,还不得戳少爷脊梁骨,说少爷不懂礼法规矩,有伤风化。少爷不在乎,作为丫鬟的可不能不注意。

两人一马,在春花柳意的官道上疾驰。

毕竟路途遥远,那些锅碗瓢盆,小寒都没丢,挂在大黑马身上,一跑起来‘哐哐铛铛’响个不停,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一些驾车的商客闻声连忙让路,目瞪口呆的看着主仆二人纵马而过,回过神来,却是破口大骂:“什么玩意!还以为是驿站送公文的差爷,你这小子,骑马搞这么大动静作甚?别让我再遇见你,不然打断你三条腿...”

只是主仆二人早已经纵马飞奔,没了踪影。

走走停停,待到达溢州城南门时,已是三月初一的下午。

城墙高达五丈,城楼上插着红色黑底的龙旗,两排军士十六人,站在城门左右,手按官刀站姿笔直,目光炯炯有神,扫视着车水马龙的进出行人。

“哇!好多人!”小寒张这小嘴,好奇的四处张望:“少爷,这比咋们彭峪郡的郡城大多了、”

赵闲翻身下马,将小寒也接了下来,牵着缰绳走向城门,说道:“这里是漕运重地,各大郡县的茶粮布帛都会经这里,由白露江航道送往京城,繁华是必然的。”

赵闲虽然不怎么出远门,对于商界的事多少还有有些了解。

小寒点了点头,毕竟十四岁的小姑娘,掩不住好奇东看看西看看。

正要牵着马进城时,忽然见到城门下,一个东张西望的小厮,眼前一亮跑了过来。

“敢问这位公子,可是祁安县赵家的赵闲公子?”小厮有些不确定的望着面前身材高挑的青年。

赵闲微微一愣,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是溢州,才皱眉道:“你是?”

小厮见赵闲表情,便知道是自己要找的人,连忙赔笑道:“大少爷,小的是城中赵氏布行的伙计,前年随着大掌柜回祁安,见过少爷一面。”

赵家的生意,主要是将产自彭峪郡的布匹运至各地售卖。

赵闲没有接手生意,平时也不爱管这些,具体有哪些产业还真不清楚。他转头问旁边的小妮子:“小寒,咱们家在溢州城也有生意?”

小寒思索了片刻,摇头:“小寒记不清了。”

小厮连忙笑呵呵的道:“只有一家小布行,少爷不知道正常。”

溢州属于南北交通要道,布行开在这里,也只是方便与各路人物打交道,并非主要的地方。

赵闲了然,轻笑了一声,看向小厮问道:“看你的样子,是在专门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小厮拱了拱手:“老太公知道少爷出门后,就给各郡的布行送了书信,大掌柜五天前接到书信后,就差小的在这里等着。”

小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老太公给少爷带了话,说只要少爷需要,尽管向当地的掌柜管事开口。游历够了早些回祁安。”

其实赵老太公,也觉得年轻人应该出去走走,既然赵闲自己跑了,就随他出去逛,早些回去便是。

赵闲闻言回头看向南方,表情有些古怪。

小寒丫头到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面带疑惑问道:“少爷,怎么了?”

赵闲沉默片刻,叹了一声,没精打采的揉揉小丫头的发髻:“少爷我偷偷摸摸跑了一千多里路,都没跑出老爷子的手掌心,希望这里真的有仙人,至少手段得比老爷子高,不然岂不是白跑了。”

就这样,温暖夕阳下,主仆二人牵着大黑马,在拥挤的人群中进入了溢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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