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润森脑子现在很乱。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所以他现在觉得玉说的对，又觉得杰洛说的对。

他虽然已经成年，可还天真得如同孩童。他本该在一个名为大学的温床适应，背靠着家人，结交着朋友，然后迈出社会，走完自己或平凡或不凡的一生，可当他被世界驱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开始直面起一个残酷的世界。

他的确是无依无靠，所以特别害怕被讨厌的感觉，他把玉说的话信以为真，又无比珍重起现在获得的友谊，他以为他的存在真的是个错误，想就此消失，可又觉得这样对不起家人已经这些帮助过自己的可爱家伙们，所以他现在无比纠结。

但很快情况就不允许他纠结了。

“小心！”这是来自杰洛的提示，把江润森从矫情世界给拉了出来。

窗外，广阔无垠的宇宙空间，环绕着整个瑞娜的粒子加速器竟然已经亮起，房间内满地的机械臂残骸好似丧尸的断臂，竟在微微的蠕动。

不过很快江润森就发现，不是那些残骸在蠕动，而是整个房间在震动。

“这是网络空间对现实世界的大型物质传输的景象，”杰洛的语调飞快，并且非常凝重，“网络空间现在应该只有雷亚，但是她没有物质实体，可是传输启动了，那说明她找到了储存我身体的地方，并且还破解了我的防护！轨道电梯现在应该是断的，无法传输到地面，那目标就只能是这里！”

“你的身体？”江润森听得也有点凝重了，他已经顾不上纠结，这货的身体不就是那个能让卡婊寄律师函的知名红色半机器人么？

如果是那玩意这还怎么打？想到这，江润森内心一阵吐槽，感觉战斗力不是一个等级的好吧？那是猛人中的猛人，枪林弹雨的世界里面身背一把剑，嗯……光束剑，那是顶着激光岩浆加火炮，从地球一路砍上太空，管你是喷火的吐冰的带电的种花的对手，上去就是一刀两断，杰洛要是真的按照设定做的这具身体，那他也不用纠结啥玩意了，这身体出现的下一秒估计他就被斩了，可能斩完还能说说“马鹿な！（Bakana）”啥的，但他还是心念一动让本命法器化为利刃悬浮于空，同时让利刃变成刀幕笼罩四周，做足了防守的阵势。

面对要取他狗命的归途，他没有放话什么“带吾神功大成看尔乃插标卖首”，而是瑟瑟发抖怕得要死希望对方别来，但等对方真的来了，他也不至于束手待毙跪地求饶高喊好汉饶命，说这是求生的本能，可他是个怀揣着自杀念想的小神经，说他不如拥抱死亡，可是他却还是心存希望，这种矛盾集合在一个人身上……

叫做矫情。

房间的震动感越来越明显，江润森现在知道地震的时候站在地上的人是什么感觉了，他想问问杰洛是不是每次传输都是这样，但感觉一开口就要吐出来，于是作罢。他视野内可见的宇宙中的粒子加速器越发明亮，整个粒子加速器都好像变成了白炽灯一般，虽然房间里除了机械臂残骸因为震动和碰撞发出的声响之外没有其他声音，可他可能有些科幻片中毒，他还是仿佛听到了粒子加速器运转时那种剧烈的能量汇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但这种幻听很快被杰洛的所驱散，只听他用着小米2A的最大音量正在呐喊：“看上去这是小功率的传输！我制作的三万一千七百八十二具身体里没有一具符合这个功率！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总之你小心一点！”

江润森心想你把这叫做小功率？这阵势不说是传输，他都以为这是什么歼星级武器要发射了，准备隔着多少多少光年一击射爆外星人母舰，科幻十足。而且小功率就这么给劲，那完全功率的传输该是个什么样子啊？

但他不知道上次他重伤昏迷时杰洛来救场时就是完全功率传输的样子，粒子加速器的光芒在地面上就能看见，声势浩大的如同末日降临，无论白天黑夜，都能看到天空中那绵延至天际的闪亮长龙。他现在在这个房间里虽然看着阵势挺足，可地面之上，却是看不见分毫。

“要来了！”伴随着杰洛的低喝，江润森看到粒子加速器上突然射出了一道红光，在白色的光芒中，那束红光异常的醒目，直冲着房间而来，远看时银针般粗细的红光，近时才能发现竟是如此巨大，如同奔腾的洪流，射中房间之时已将整个房间笼罩，让整个房间里都变成了危险的红色。

这红色并不刺眼，相反还很柔和，江润森现在并没有感觉眼睛有什么不舒服，可是这种看什么都是偏红的视觉效果却让他眉头直跳。

“传输一般都是通过导航卫星定位，再由这个‘终端之间’完成网络空间内数据与物质之间转化的，她没能破解导航卫星的防卫，但是直接传输在终端之间并不需要导航卫星定位，她到底要……什么，这不可能！”杰洛正在和江润森解说，可解说到最后，却是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满视野的红色当中，江润森看到无数细小的数字正在汇聚于玉与晶身前，这些数字汇聚成了一个略显模糊的人形，虽然还没完全成型，可凹凸有致的身材，分明就是一个女人，而这也是杰洛惊叫的原因。

“数据不能直接转换成物质！除非是物质转化成的带物质基础数据！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杰洛略带点失智的在大喊，作为一个比江润森已知的最长寿的生命还要长寿的，可以对任何场面说别慌小场面的家伙，能让他失了智一样的大喊大叫，那说明眼前的场面，他还真的没见过。

但江润森想了一想，这场面，和游戏里面BOSS出场CG一样，CG里面不让动，看着BOSS出来，可这……没谁不让他动啊？待会砍BOSS也是砍，现在砍BOSS就不是砍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砍了再说。既然知道了BOSS站着的地方，而且现在BOSS看上去还不能动，那再让本命法器范围攻击明显就太过浪费了，他心念一动，笼罩着周围的本命法器利刃回归液化，直接包裹住了那个正在汇聚的人形，然后外表固化，内在利刃化，开始了无情的切割。

这直接就是一个威力加强版的搅拌机，也是江润森想到的一种本命法器的用法，虽然本命法器能发挥出的力量和江润森一样，可随着他心念而动的本命法器化成的利刃却是无比锋利，目前除了小传的“金刚”是这利刃无法切割的，江润森还没有遇到过任何无法被利刃分割的东西，密封的空间，仅仅1毫米间隔的无差别交叉式密集切割，他相信只要里面出来的东西不是硬的和个小传似得，那都要变成碎末。

本命法器传来了利刃切割肉质物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和厨师拿着一把传说中的厨具在切肉一样，利刃刚过，肉就应刀而开，顺畅无比，可却让江润森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虽然本命法器的反馈里，里面的东西正在顺利的被切割，可讲道理这种密集的切割下，里面的家伙应该早就不成人形，而是变成肉沫了，可偏偏切割到现在，那个躯体还是保持着人形，面对着这种切割熟视无睹。

数字仍然在不断地汇聚，这些数字视固化的坚韧本命法器外壳为无物，直接穿透而过，进入其中，而屋里的红光随着数字的不断汇聚正在慢慢变淡，也是直到这会儿江润森才发现，这些数字竟然是由红光转化而成，他看到视野的边界随着那些细小的数字汇入正在恢复正常，速度不紧不慢，却无法阻挡。

很快，视野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红光从来没有来过，宇宙外的粒子加速器也不再发出启动时的光亮，终端之间内，除了本命法器内传出的可怕切割声外别无他响。

杰洛还在那喃喃的说着不可能，他看起来完全惊呆了，不再记得解说，不再镇定自若。而玉与晶并肩而站，盯着眼前的本命法器，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至于江润森……

他现在右眼狂跳不止。

本命法器内的情景他看不到，可他却能感觉得到。

随着最后一点数字汇入其中，那利刃切割过肉体的感觉消失了。

那是凭空的消失，好像里面是空的一般，好像他刚刚笼罩着一团空气，然后丢出了自己的大招，切割肉体的触感仿佛幻觉。

这种情况，在恐怖小说里面叫做见了鬼，但刚刚那种科技感十足的场面，明显出现的东西不可能是鬼，鬼的出场都伴随着诡异的BGM还有阵阵的阴风，还有时明时暗的灯光。可刚刚的场面从头到尾都写着科学二字，真要出来的是个鬼，那就和观音菩萨骑着哈雷摩托来传教一样恶趣味了。

“妈的，现在到底是什么案子。”江润森心底暗骂，他可不信自己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事情，玉与晶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淡淡的微笑，那种微笑分明是计划成功时欣慰的笑容，所以他不敢打开本命法器，也不敢停止本命法器内的切割。

可突然切割无法进行了。

因为本命法器内仿佛犹如有一枚巨大的炸弹爆炸，强烈的冲击从本命法器内爆发而出，坚韧的本命法器外壳并没有被这次冲击击碎，但却由于冲击变形膨胀成了一个圆球，内在正在切割的利刃自动液化组成了外壳，没有让外壳破碎，也再不断的加厚着外壳。

“不好。”

看到本命法器变成了圆球型，江润森直道不妙，刚刚本命法器笼罩着汇聚着的人形，就是为了不让里面的家伙能有一点点动弹的空间，可刚刚的冲击直接拓宽了内在的空间，虽然现在的外壳比之前厚上许多，虽然本命法器的坚韧是巨大的冲击也无法撕裂的，可本命法器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控制距离的有限。

如同他所预料的，强烈的冲击再次传来，这次的冲击不再是扩散式的，而是凝聚的，仿佛本命法器内有人打出了如同子弹般的一击，在这个冲击下，外壳一下子变了形，坚韧的本命法器没有断裂，却是一下拉长，几乎眨眼之间就已经超出了15米的控制范围，当超过控制范围的一瞬间，超出控制范围的本命法器直接消失，就好像圆球上突然伸出了一条15米长的通道，里面的东西正在沿着通道出来。

江润森眉头紧皱，他没有想着移动后关上这个通道，继续将里面的东西封锁，因为那是无用功，刚刚的冲击，分明就是来自里面那家伙踢出的一脚，而能踢出这种力量一脚的家伙，速度绝对不是他能跟上的。

果然，就在本命法器刚刚打开的瞬间，一只手攀在了出口的边缘，随后一个不着片缕的女人跳了出来。

长长的头发，厚实齐平挡住眼睛的刘海，小巧的嘴巴与鼻子，1米75左右的身高，分明就是江润森曾和生死搏斗过的雷亚。

不过与那时不同，眼前的雷亚双脚不再是腿刀，而是一双纤细的腿。

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机械的结构，好像一个靓丽的女孩，身材凹凸有致，前凸后翘腰细腿长长发及腰，再加上嘴角还有着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如果是平时江润森可能真的看着小兄弟就起立了，可这回他已经没了那个心思。

因为普通的靓丽女孩可不会踢出那种力量的一脚，也不会如同鬼魅一般浑身带着淡淡的白光。

雷亚全身都在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转头看向江润森那一刻，江润森看到她那厚实刘海下的已经不是墨镜一样的构造，分明是一双人类一样的眼睛，可这双眼睛却带着强烈的杀意，让他后背一凉。

并没有直接冲向他攻击，雷亚环视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略带点不好意思般的挡住了自己身体上的关键部位，然后抬脚向玉和晶走去。

这种动作换了一个不知情的色狼，可能直接就是一声嚎叫然后血气上涌，就比如宿舍的小池先生，但江润森却依旧满脸凝重，他看到雷亚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但已经迈步走进了本命法器的控制范围，心念一动，那形成了通道的本命法器解体，再次变成利刃朝着雷亚挥去。

面对挥来的利刃，雷亚没有选择格挡，继续的向前走去，但在利刃切到她身上的一瞬间，江润森看到利刃所过之处的地方变成了密集的细小数字，任由利刃穿过，却是没有反馈出一丝触感，也没有对她造成一丝伤害。

“她是怎么回事，杰洛！”

江润森也不能保持镇定了，他也开始失了智，朝着杰洛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