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杰洛没有回答江润森的问题。

他还在那里喃喃的说着“不可能”，和个研究了一辈子物理的科学家突然有一天发现苹果熟了竟然不往地上掉而是往天上飞了似得，直接变成了只会说“不可能”的复读机。

江润森也觉得眼前的景象不可能，因为这也超过了他的认知。

他刚刚挥出去那一刀，本命法器的反馈就是如同划破了空气，可要说眼前的雷亚可能是可以无视物理的碰撞，她之前又是通过物理碰撞的方式突破了本命法器的封锁，这根本就是一件很矛盾的事，讲道理讲科学，你如果无视物理碰撞，你又如何通过物理碰撞来干涉物质？如果你可以通过物理碰撞干涉物质，那我-干嘛砍不着你呢？你开挂还是充钱了？

可干看着也没用，虽然雷亚不是朝着江润森走去，但是那种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无视态度，外加现在的局势，这分明就是《龙珠》里贝吉塔和那巴刚来地球时的剧本，雷亚就是卡卡罗特，到场之后看都不看演着贝吉塔和那巴的江润森和杰洛，直接去看看其他小伙伴去了，看完小伙伴就到他俩说台词啦，“他的战斗力是多少！”，“7000以上哒！”然后就该捏爆探测器了，可江润森手上没有探测器，他和杰洛也不是贝吉塔和那巴，他们顶多就是拿着双管猎枪的农夫，是战斗力只有2的渣滓，等着全身发光版妹子卡卡罗特来算账，他们可能就要瞬间融化了。

但是战斗力只有2的农夫都开枪了啊！这会儿江润森也想明白了，他反抗就是不想死，想死自己刚才就不下意识的攻击了，等着人家出来给自己来一个猛的就是了，犹豫就是想活，虽然被女神的言论给惊到，表白被拒也是难过到爆炸，可是日子还是要过，女神让他消失，可是他不想消失，不是他不爱女神，而是心底有比女神更重要的东西。

他突然有了点自己的主见，他觉得玉说的不对，他现在还不想为了期盼的爱情而去死，因为他还没有体会到爱情的珍贵，他手没牵腰没搂，没有花前月下没有共赴磨难，书里面一切写过的能让人为之付之生命的爱情片段都没有，对方分明是对他设了计，而这计已经破了，这根本不是爱情！这只是想要他的命！

他心中突然有点小小的愤怒，他觉得自己憧憬的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杰洛说的没错，但是不够，这不是自私，这是在践踏他的憧憬。

心念一动，本命法器回应这愤怒而液化，朝着雷亚汇聚，江润森不相信自己刚才的攻击完全的完全无效，他这回睁大了眼睛看着雷亚，打算看看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那液化的本命法器化为一柄柄长长的刀刃，在雷亚的两侧形成了两面刀幕，刀刃互相交错，间隔几乎等于没有，当这刀幕交错，里面绝对不会留下一丝空隙，如果说之前那是搅拌机的话，这可就是粉碎机，处于刀刃范围内的一切都要被切个粉碎。

但是雷亚还是对江润森的所作所为熟视无睹，她的脚步缓慢而优雅，好像在走秀的模特，正在飞来的刀刃就是T台下的闪光灯，没有模特会因为闪光灯而变了表情，那样就不是一个好模特。

“你今天就算是个鬼，我也要给你物理超度！”

大喊了一声壮壮胆，刀刃应着江润森的心意动了，从刀刃缝隙中穿过的空气发出诡异的声音，当两面刀幕交错，本命法器摩擦声刺耳非凡，雷亚站着的地方已经看不到雷亚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由长型刀刃叠落而起的正方体。

看起来很顺利，但也只是看起来。

江润森的嘴角直抽抽，他看到了刀刃交错时的诡异景象。

在刀刃即将触碰到雷亚的一瞬间，她发着淡淡光芒的身体忽然变成了细小数字，这回江润森看清楚了，那些细小的数字竟全是0和1，那时的她哪里还是什么不着片缕的美艳少女，分明就是一个完全由数字构成的人形，刀刃依旧没有反馈出切到东西的感觉，因为她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存在。

但仅仅是这样是不会让江润森嘴角抽抽的，他嘴角抽抽是因为雷亚现在好像一个虚拟影像一样，从实心的正方体里走了出来，也不变回原样，只用那数字构成的手对着本命法器打了一拳，就将本命法器击飞向了江润森，本命法器在被击飞的一瞬间就液化了，液化的本命法器在飞到江润森的面前自动分散又在他的身后汇聚，没有伤到他分毫。

“那是数据！怎么可能是数据！不可能是数据！数据不可能在没有载体的现实世界存在的！”

这时杰洛突然结束了复读机模式，转化成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模式。

“为什么不可能呢？”虽然杰洛的声音很小，但是雷亚还是听见了，她没回头，继续向前走，嘴里说着，“远古时期你们这些原生生物舍弃了肉身，以整个机械境为载体，转化为所谓的‘数据’的形式存活，只要载体不灭亡就能永远的存活，相当于获得了无尽的生命，可一旦出了载体，‘数据’就会飞快的消散，就算有临时载体的存在，也会在区区四、五百年间消亡，是不是这样，杰洛先生。”

这还是江润森第一次听见雷亚说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灵，好似不食人间烟火。这轻灵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回荡，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玉与晶的身边，伸手接过晶脱下的斗篷穿上，她回过头，直视起了江润森，或者说，直视起了江润森腰上的杰洛。

“被驱逐之后，你效仿远古时期，以整个位面为载体，铺设了网络世界，还发明了映射数据这种能让机械境生命的数据存在于载体内，又可以存活于现实世界中的方法，我是不是应该说，不愧是你呢，杰洛先生。”也不在意杰洛没有接话，雷亚还在自说自话，看起来是在称赞着杰洛，可她那轻灵的声音一下秒突然变得充满了愤怒，“可是这也有着致命的缺陷不是吗！一旦身体消亡，就算我们的数据还在网络空间，也会因为映射导致记忆丢失，可失去所有记忆再重新得到身体这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明明只要在网络空间之中就可以享受永生，可为什么你要把所有机械境生命统统放到现实世界里去，而你却在网络空间是享受着永生？当初倾尽全机械境子民生命进行铺设的网络空间就是为让你单独享受永生的吗？我们就要承受那轮回之苦！承受忘记一切的痛苦！”雷亚的脸都因为这愤怒而扭曲，她不断地喘着粗气，好像已经愤怒到了极致，随时准备冲过来，看得江润森的手脚都开始有点发抖。

可是雷亚没有冲过来，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展颜一笑：“不过都无所谓了，不管你因为什么不愿意让机械境的子民进入网络空间，我们都管不着了，因为归途已经找到了让全机械境子民……不，全印记城得到永恒生命的办法。你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但是不用遗憾，你的愿望不就是印记城不灭吗？当全印记城的居民都得到了永生，在那位大人的带领下，我们就不用再担心这个世界里的那些土著，拥有永恒生命的我们甚至不用再去惧怕管理者！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屈居于这块小小的大陆之上，永恒的时间之下，整个位面都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杰洛这会儿反而不失智了，面对宣布了他死亡的雷亚，他镇定的问道：“我知道和你解释也没用，但看在我没忍心看你进入轮回以及就要死了的份上，你就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以数据的方式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怎么样?这么多年，哪怕接合了这个世界的技术，我都没能做到，这是我的遗憾，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祖先，让我带着遗憾死去不好吧？”

“当然没问题，告诉你也无妨”，雷亚抬手撩了下刘海，露出她翠绿色的双眼，仔细一看才知道，那分明就是无数绿色的数字组成的瞳孔，“我从网络空间切割了一块空间碎片，固定在了自己身上，我们称呼这个状态为‘光体’，这不是印记城的技术，也不是这个世界的技术，而是来自位面裂隙的技术。”

“你们和位面裂隙里面的东西合作？”杰洛一下子镇定不了了，听上去又惊又怒。

听着杰洛的语气，雷亚笑的更开心了：“放心，我们没有和位面裂隙里面的东西合作，在印记城外，我们发现了一个小型的位面裂隙，‘空间切割’技术就是剿灭这个位面裂隙时的战利品，我们虽然被称作异常者，可我们也知道我们来自于印记城，别把我们和那些借着归途名义制造混乱的垃圾混为一谈。”

示意晶拿出墨绿色液体，雷亚接过摔在地上，看着脚下的图案正在成型，她继续说道：“其实‘门’的构成很简单，来到这里后我们就发现了，只需要构置出特定的三维线条组成的模型，再加上巨大的能量，‘门’就可以开启，那些石块里面天然的纹理就是构成模型的关键，你不让别人接近‘门’，在被驱逐者都去到归途之后也没有关闭轨道电梯，不管你怎么和外界解释，但是在我们看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终端之间，不止存放着管理者制造的‘门’，其实还是连接网络空间的入口，你又想在网络空间独享这永生，又想统治印记城。自私，而又贪婪。”

“等我们带着模型回去，我们会用自己的办法打开‘门’，送被驱逐者们回家，十年后轨道电梯修复，相信我们那时已经统治了印记城，等那时我们就将所有印记城居民转变成数据传输到网络空间，再通过‘空间切割’固定空间碎片给他们，让他们转化为‘光体’，到时候大家都会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那才是印记城的未来！”雷亚越说越激昂，好像念着美好预言的祭祀，脸上充满着狂热与喜悦。

玉和晶也被这狂热所感染，她们的神情里充满着期待，已经闭上眼睛想像起了美好的未来。

但江润森没有被这狂热感染，他只感觉这三个妹子都是神经病，现在这三个神经病还想要他的命。

像神祈祷美好的预言需要祭品，而这祭品就是他和杰洛。

他想归途的洗-脑是真的厉害，打着正道的旗号，加上永生的诱惑，谱写美好的未来，看起来很正派，可前不久还想要他的命啊！还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发动的袭击，这种行为不就是恐怖分子吗？他对归途的认知就是整一个邪教，当婊-子立牌坊，之前还觉得玉很善良，觉得她不知道归途的真面目，但现在看来，能接受归途这种三观并说出那种话的女孩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他觉得杰洛说的才是真相，狗屁自私而贪婪，狗屁的独享永生，空窗老人一样的杰洛绝对不是那样的，他觉得那种孤独的痛苦是装不出来了，不然杰洛为什么要救自己？有着封印的自己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被管理者发现，杰洛可能也要付出代价。虽然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想问杰洛，可是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因为那边墨绿色液体构筑的图形已经出现，而雷亚也正在朝着他走来。

只见她双手一拍，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四四方方的电梯房开始慢慢从地面上升起，随后她又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稍微短小些的机械臂残骸，舞动着就朝江润森冲来。

虽然江润森已经做好了防备，本命法器也已经就位，可是雷亚的速度还是太快了，这回甚至反应速度都跟不上了，他只感觉眼前一花，四肢就完全失去知觉。

鲜血喷涌而出，刚刚长出一些的断肢又被重新打成了粉碎，健全的肢体被雷亚用残骸粗暴的打断，钝器形成的伤口让江润森看上去就像一块破布，异常凄惨。

江润森知道他这叫什么，四肢都没了就是人棍，可是雷亚应该知道就算这样也是杀不了他的，也知道他的弱点就是头部，要杀他，为什么不直接照着头来呢？

抓着江润森的脖子，雷亚来到了电梯房前，把破布一样的江润森丢进低温仓，脸上还带着微笑：“我不杀你，作为杰洛的走狗，你就陪着杰洛一起在宇宙里面漂流好了，我知道这样你死不了，这是你当杰洛走狗的惩罚。”

说罢，也不管挣扎的江润森，她关闭了低温仓，然后直接伸手将低温仓从电梯房里扯了出来，对着窗子就扔了出去。

低温仓没有直接砸碎玻璃，能抵抗宇宙内中空的玻璃硬度当然不一般，但是尖锐的低温仓却是一下嵌入了玻璃之中，可怕的裂缝沿着嵌入的地方蔓延，片刻已经遍布整个房间。

伴随着传送阵的光芒一闪，玻璃破碎，房间里的一切都被吸入宇宙之中。

包括那个小小的低温仓。

以及里面的江润森和杰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