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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望月见星落

远方 牧文 5591 2020-06-02 10:36

  

“月魂附,荡荡长风起舞!”

浑厚的声音由近及远地在山谷中飘荡开来,身着白色长袍的道士,在这山间的平台上踏歌而舞。

此刻一头长发随风肆意地飘散着,手中的木剑在空中毫无章法地虚点。

道士的前面跪坐着一个少年,此时少年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盯着木剑游走的方向。

此时正值盛夏的午后,这山间的平台没有树木的荫蔽。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滴,但是,少年却未曾有过一丝多余的动作。

道士身后是一片石壁,这石壁仿佛被一剑劈开,表面光滑无比。

在石壁的正中间,“望月台”三个字深深地嵌刻在其中。

空中游走的木剑,突然睁开了道士的束缚,朝着少年直飞而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少年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似乎丝毫不在意直逼眉心的剑锋。

用红绳子束住的长发,仿佛感受到什么一般,在脑后随风左右晃动起来。

剑尖在眉心前停了下来,少年终于动了抬起来头,他对着白袍道士小心翼翼道:“爹爹,远儿有些害怕。”

“不要怕,爹爹看着你!”

说完道士手腕一抖,地上的符纸,如听到了召唤一般,围绕着少年跃跃欲动。

剑越舞越快,呼呼的风声像是在配合这剑舞一般,顺着山谷从远方怒吼而来。

符纸被这一阵疾风刮得漫天飞舞,道士手腕一翻转,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然后用力地点向飞舞的符纸。

随着剑尖的一阵疾点,符纸其上,红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天空中异相骤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居然在慢慢地蚕食当空的赤日。

当赤日完全逐渐被遮蔽,大地的温度瞬间陡降,一时间狂风大作。

白袍被吹得猎猎作响,道士手中的木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也嗡嗡颤鸣起来。

道士就这样握着剑,静静地伫立在风中任由长发随着风乱舞。

“星辰出,漫漫寒光指路!”

道士突然高声吟唱起来,他猛地睁开眼大喝一声“起”,但见空中的符纸突然间活了过来,幻化成了一只只火红的纸鹤,围绕着少年高速地旋转起来。

天空中,最后的一点日光消失殆尽,整个大地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漫天的星辰出现在苍穹之上。

道士在望月台上吟唱开来,浑厚声音往深谷中飘荡开去:

望月台上月魂附,

魂去台空风自舞。

落星谷上日月蔽,

星陨谷中四魂祭。

道士从身后的虚空中,变幻出一张血色的长弓,木剑此时搭在弓弦上,指向着那漫天的星辰。

“出”,随着道士的一声爆喝,但见一道血红色的流光,向半空中激射而去。

流光追逐着天上的星辰,变化着轨迹,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弧线,随后突然掉头向深谷中尖啸而去。

“远儿,随它去吧!”少年本来正惊奇地看着眼前飞舞的纸鹤,听见父亲这么一吩咐,赶紧应声到,“爹爹,远儿会跟着他们的!”

话音刚落,名叫远儿的少年竟然从望月台上纵身一跃,便向深谷中跳了下去。

耳旁是尖啸的风声,身体朝着无尽的深谷中坠去,正当远儿觉得整个心都快要蹦出胸膛的时候,下坠的速度却突然减慢了不少,就连风声也顿时变得温柔起来。

睁了睁眼,远儿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纸鹤包裹着向下飞去。

“远儿,不要怪爹爹!”道士看着习远的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

白袍道士姓罗,名涉尘,这被唤着远儿的少年全名罗习远,便是罗涉尘的孩儿。

罗涉尘十年前便带着习远在此处结庐而居,十年之期便是为了等待今日,这日月一线的天地异象。

双手背负在身后,罗涉尘闭着眼,静静地在望月台上伫立着。

落星谷中,习远随着纸鹤的指引在一处站定。

抬头望去,习远隐约间觉得浩瀚的星空中有那么一颗星异常明亮,难道这颗星就如爹爹常说的一般,是我的命星吗?

按下心中的遐想,习远往正前方望去,木剑深深地插进大地,此时正闪烁着妖异的赤红光芒,。

一股黑气从大地之中往上窜,黑骑在木剑上漫延开来,木剑不停地颤动着哀鸣着,仿佛哀求着习远过去。

习远这时才想起来爹爹之前的嘱咐,他赶紧冲上前去,用力咬破手指,然后将鲜血滴在剑柄上,随后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剑柄抵达指尖,寒气源源不断地从剑柄处侵入到习远的身体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习远能感觉到生命力不断地顺着剑柄向大地去流去。

“远儿,不要怪爹爹!”感知到远处木剑的变化,罗涉尘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这感叹刹那间就被坚定的眼神所代替。

“天魂祭九天,星魂随我动。”

唱罢,罗涉尘再次幻化出血色长弓,对着星空虚射一箭。

只见一道紫色的流光从罗涉尘的眉心之间冲天而起,在夜空中朝着木剑的位置疾驰而去,那一道紫色从天空中垂直落下,通过习远的身体,顺着木剑直击大地而去。

习远觉得整个人一空,身体一软便单膝跪在地上。

感受到习远的变化,罗涉尘紧闭的双眼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便接着低声吟唱起来。

“地魂祭九幽,幽冥听吾命。”

如刚才一般,一道黑色的流光从其眉心间冲天而起。

罗涉尘此时已经跪倒在地,勉强靠着血色长弓支撑着身体。

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生生地阻断了罗涉尘的吟唱,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站在望月台后的山崖上感慨道:“没想到,罗涉尘,你为了一个女人欺师灭祖,如今还要执迷不悟?”

“谷济,他要不是个情种,当年为何又会为了这个孽种自降修为。”老者旁边的老尼嗤笑一声道,“罗涉尘,想要打开妖域之门,当年你初入圣境也不过勉力为之,如今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哈哈,圣境!”罗涉尘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九天九渊,尔等何其渺小,妄敢称圣!”

“狂妄之徒,看我将你那孽种擒下,还敢如此嚣张!”说话间,老尼一纵身便冲向了习远的方向。

罗涉尘当年可是圣境的修为,就算当时为了打开妖域之门自降修为到了次圣,也不是老尼敢轻掠其锋的。

因此此时老尼避重就轻,朝着习远的方向追去。

看着老尼朝着习远的方向,谷济赶紧大呼一声紧随其后道:“妙心道友,且等我!”

“命魂随七魄,天地任我行。”又是一道白色流光冲天而起,只不过这道流光在半空中一分为七,向落星谷中激射而去。

点点寒星的夜里,整个落星谷被这七道流光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什么!”半空中谷济老道,突然大惊道,“罗涉尘祭命魂,要与我等同归于尽!”

师兄陵光神君当年已入圣境多年,老道对当年的情形记忆犹新,罗涉尘作为下一辈的天骄一代,引天地二魂之力便将掌门师兄所伤,此战之后师兄至今闭关未出。

如今,这照亮夜空的白光,意味着什么?怪不得当年师兄尚有一战之力便草草休战,放了这欺师灭祖之辈下山!

就在谷济老道惊呼的时候,落星谷里隐藏的身影纷纷往外奔逃,就连刚刚自恃修为的妙心老尼,也顾不得形象抱头鼠窜。

罗涉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头望向天空,苦笑着长叹一声:“尔等鼠辈,今日与罗某一起赴死吧!”

就在这时,落星谷里以习远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色旋涡,所有往外逃的人都被这个一股无形的力拉扯着。

罗涉尘决绝地看向落星谷,大喝一声:“破!”

刚刚那看似轻柔的白光突然变得狂暴起来,连空气都开始颤抖起来。七道白光纠缠在一起,飞速地冲向黑色的旋涡。

当黑与白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整个落星谷里以习远为中心向外荡起一圈又一圈能量的涟漪。

当狂暴的能量终于稳定下来后,一个女子从黑色的旋涡中了走来。

“晚星?”罗涉尘轻轻地呼唤了一声,随即摇摇头苦笑道,“不对,你是凌水?”

看了看眼前倒在地上的少年和断成几截的木剑,女子不由得叹道:“姐夫,当年姐姐替远儿续命,已经魂飞魄散,如今你这般执迷不悟又是为何?”

罗涉尘:“你姐姐与我皆不信天命,我等了十年,就是要借今日为远儿逆天改命!凌水,接下来有劳你了!”

“远儿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他的出现本就是个异数!”凌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当年姐姐为了他逆天改命,远儿多出十几载寿命,姐姐却受到天罚,我们一族也...”

见冷凌水有些犹豫,罗涉尘拼尽全力道:“千错万错,远儿,他不该死!“

冷凌水摇摇头,她抱起地上的少年,这便是姐姐朝思暮想的孩儿,当年襁褓中婴儿此时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探了探鼻息,此时的习远已经气若游丝了。

“姐姐,凌水尽力了!往后的事,听天由命吧!”

按说来当时打开妖域之门时,罗习远三魂皆被所耗,如今他还却有一息尚存。

只因此子乃逆天而生,天生便是三魂半。

因此三魂已尽后剩下半魂,而偏偏就是这半魂,才可保得肉身不散。

冷凌水双手一抬,地上的木剑碎片离地而起,漂浮在她身前。

只见冷凌水双手快速变幻着掐动法诀,悠悠吟唱的声音响彻落星谷:

罗氏习远,魂何在乎,在九天兮?

习远罗氏,魂何在乎,在九渊兮?

罗氏习远,魂何在乎,在九幽兮?

习远罗氏,魂何在乎,在九荒兮?

罗氏习远,魂兮归来,归来!归来!

伴随着吟唱的结束,习远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冷凌水知道这招魂之术已成,便清叱一声道:三魂归位。

“起”冷凌水娇叱一声,便见她化作一道五彩的流光,追逐着半空中漂浮的木剑碎片。

碎片逐渐和流光融合成一体,然后裹着罗习远的身体向着旋涡的深处遁去。

罗涉尘望着旋涡的深处,笑了一笑:“远儿,永别了!”

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照在罗涉尘的身上,顷刻间他整个身体便化作了一捧黄沙。

一阵风吹来,黄沙随风漫天而去,望月台上只剩下了一袭白袍和一把断了弦的血色长弓...

与此同时,与落星谷里的谷济老道一模一样的道人,出现在观星阁里,道人不顾阻拦,仓皇失措地跑到掌门闭关之地。

“掌门师兄,掌门师兄!”谷济跪在门前疾呼道,“落星谷,落星谷里罗涉尘引三魂重启了妖域之门!那落星谷现在已经变成了无尽的深渊,冷晚星没有死,估计他带着那个灾星到了妖域!”

“嗯,我知道了!”一个不急不缓的声音从门里传来,“谷济,你未入圣境便得分身,你是修习了禁法?”

“师兄,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呀!”谷济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你闭关十年之久,我观星阁的号召力早不复从前了,此次前往捉拿罗涉尘仅有山下附庸的门派一起!就连跟罗涉尘有深仇大恨的北冥派,也只派了个秒心老尼过来!“

“八大长老听我号令,谷济道心不正,修习禁法,从今日起逐出师门!”掌门威严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站在院子里的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有些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突变丛生,谷济老道身后的长剑冲天而起,只一下便冲破了门前的禁制。

木门没有了禁制庇佑,在剑锋之下顿时爆裂开来。

站在老道身后的长老们本来还犹豫不决,此时看到木门背后掌门的样子,满眼里都是惊恐。

此时的掌门,哪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样子,端坐在灵脉之上的他眼看着就要油尽灯枯了...

“长老们,都退下!”谷济老道蛮横地吩咐一下,便跨进了门里。

八位长老闻言都悉数退去,刚刚还拥挤的门口一下子变得清净起来。

“师弟,动手吧!”此时掌门的声音已经明显苍老了不少,“你等这一天都等了十年了!”

“师兄,当年你若助我进入圣境,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谷济老道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最器重的徒儿,就因为他,我观星阁沦落到此!“

“师弟,此处已没有其他人,”掌门的本来有些涣散的目光变得清澈起来,“你,无须惺惺作态!”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活死人一般,”老道闭上眼睛道,“师兄,往生吧!”

“是人都会死,尔等凡人也好,我等圣人之境也好,皆有死之日,”掌门突然笑了起来,“我十年之前就是应死之人,不过演了一场大戏,续命十年,也为观星阁续了十年之运!”

谷济老道的心里莫名地感到恐惧,他本想好一万句羞辱的话,此时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师兄,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大戏?你和罗涉尘当年到底干了什么?他消失多年,偏偏一出现你就算准了,还让我去拿他回来!还是你们早已勾结好了,此次让我去是让我去送死!”

“观星阁的气运不在你身上,师弟!”掌门用尽了全力说出了这句话。

“陵光神君坐化了,八大长老与我一起开启观星大阵,新一代神君出世之前,我观星阁概不过问江湖之事!“老道对守候在门外的长老们吩咐了一声,然后便关上了大门。

落星谷一役,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消失了,这其中的秘密可能要等若干年后才能大白于天下。

此时,世人的焦点都被另外一件事所吸引,四大神君之一的陵光神君坐化,观星阁同时启动观星大阵。

这是多少年不曾有过之景象,观星阁的举动意味着,陵光神君的称号无人继承,观星阁此刻已无圣人之境的掌门。

尘归尘,土归土,随着罗涉尘和观星阁掌门的逝去,十年前的秘密恐怕再也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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