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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思考

霜雪明白首 疆岳 3661 2020-06-02 16:24

  

越頔颤抖着将缠在左手上的布料解开,因为鲜血凝固,布料紧紧粘合在伤口上。其实稍用些力就可撕下,但困难的是,随着布料每一寸的揭开都会引发钻心的疼痛。

长痛不如短痛,狠下心用力快速扯下布料。但短痛只是一种极端的释放,手指与掌间的肌肉生理性痉挛紧缩,死死攥成拳。握的越紧,伤口越痛;痛感越强,握的就更用力,这是个恶性的死循环。裂口的血顺着掌纹滴落,在泥土中留出一小滩污迹。

在旁边看着的落韩不禁皱眉,说道:“看着就疼,为了让你那头狼嗅到气味,你是真的够狠!”

疼痛终于减退,越頔简单活动了下手指,不再用布条包裹,任由伤口流的血水自然凝结。越頔回应道:“我身上涂了祛味草,兮夺无法嗅到我,只有鲜血散发的气味才能引导它。”

越頔所言不假,两人又行出一夜,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在地上滴落几滴血。而这一路,落韩虽依旧被捆绑着,但嘴上却没停过,完全不同于被俘时的寡言,如今会找着各种话题攀谈。而越頔则时有时无的答着。

“还有多久能出林?”越頔问道。

落韩回应:“沿着向南,半个时辰差不多了!”

短暂的停顿,两人又复前行。或许因为就要摆脱毒林带来的压迫,行进的速度提高许多,步行了整整一夜,丝毫未感劳累,比估计的时间还要早,两人终于穿出树林。

出林瞬间,阳光依旧耀眼,适应光亮后,极目远眺,皆是黄土。

土地平整,少有凹凸,于天际处隐约瞧见一座山脉,颜色依旧土黄。近处可见两株斑驳灌草,很矮,长势极差,黄绿的叶子很燥,一看便是缺水。整个地貌虽是干旱,却有别于沙漠。地面上并非细沙,而是一块块裸岩。但风吹过,依旧会有砂石扑面。

越頔看着无边荒漠,不禁感叹天地。荒漠距离毒林如此之进,差别竟如此之大,一处潮湿、阴冷,一处却是燥热、干旱。

落韩发言打断了越頔的感叹,他说:“接下来怎么做?是在这干等,还是继续往前走?”

越頔其实已经规划好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与队伍的汇合,他说:“我们后退到林内,前方地势平缓,无任何可隐藏之所,若有敌人从林中出来,一眼便可寻得我们,根本无法逃避。”

说过话越頔便转身向树林走去,而落韩则迟缓的站立着,看向荒漠远方。轻叹一声后,才转身跟随而去。

两人再入林,靠着一棵粗树,伸腿仰头而坐。落韩不再像曾经一样话痨,此时变得沉默起来。越頔也未顾他,这样更好,难得的如此安静的休息。毒林这一关可算是过去了,但进入荒漠又会是新的挑战。

落韩从沉默中回复,说道:“你想过吗?仇姞与皇族的战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最早又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闭目养神的越頔被问题难住了,没有立即回答,他从来就没有思考过。

第一次见仇姞人,是在十年前的夜晚,就是霍冀伯父失去右臂的那个夜晚。从那刻起,仇姞人便在越頔的内心变为敌人,所有仇姞人都是邪恶、凶残的。也确实,长大后遇见的每一个仇姞人都做着泯灭人性的事情,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生灵涂炭。仇姞人不会俘虏敌人,他们会砍掉每一个敌人的头颅,无论是死的是活的。

其实这个问题还好,越頔作为一名军人,听从命令是根本。至少在他看来每除掉一名仇姞人,便会令柳城百姓生活的更安逸。真正令越頔困惑的是,他已经好久没有思考过一件事情的本质了。这个问题让他回忆起孩童时的他,那时总是会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先是问父母,后来父母不在身边,便问向亲近的费忌。

虽然越頔年龄不大,过完今年茔节才二十一岁。但从第一此踏入战场起也过了近五年,这段时间的杀伐正逐渐改变他的性子,也让他慢慢忘记许多事情……

安闲休憩之时,他常回忆着父亲幼时教导的“五德”——“忠、孝、仁、义、礼”。那时便暗许以后无论如何过活,都要以此为准。如今来看,作出的事情或许早就背离了这些准则。

思来想去,越頔还是没有答复。落韩也不急,目光呆呆看着林外的荒漠,开口低声再道:“我想说个事……”

越頔依旧闭着眼睛,仰着头靠在树上,道:“什么?”

落韩正要开口,突有杂乱的声音从树林内传来,是人群赶路的声音。越頔听到,立即谨慎起来,他不确定这人群究竟是敌是友,只得先行隐蔽观察。越頔迅速起身后,拉起旁边的落韩,担心他会发出声音,还用手掌捂住他的嘴。两人躲在粗树后,仅探出半边眼睛偷看。

杂乱的声音越来越近,听到越发清晰。有马蹄踏地的声音,也有人怪叫的喊声。越頔确定这拨人不是戮仇军,他们不会在骑马时发出怪吼。

声响越来越近,直至声音的源头出现。是仇姞人,并不是与他们交战的那群人。整个队伍有三十余人,都骑着坐骑,有几人是骑着熊,而大多数人骑着一种仇姞族特有品种的牛。跟随队伍奔跑的还有两匹狼、两头虎。

仇姞的队伍快速经过,直奔林外而去,并未发现躲藏的两人。队伍渐渐远离,直至背影模糊。越頔紧张的心情也逐渐平缓,捂住落韩的手也放松欲要拿开。突然一阵钻心的痛传至脑中,痛感来自掌中破裂的伤口。虽然右手还缠着布带,但落韩从虎口处下嘴,将半个手掌死死咬住,引的断口再次破裂,血液瞬间便染透了布带。

越頔因痛感而迟缓,借此机会,落韩松开了嘴,迅速向林外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发出怪异的喊声。

虽然向外逃跑,但落韩只跑出几步便停下,转身看着越頔。

越頔重新挺直了腰,用冷酷的眼神回看落韩。眼前的这个人赤瞳黑肤,困缚绳索下满身的疤痕与刺青,嘴上还满是鲜血。他终究还是仇姞人,是自己大意了。

缓缓拔出双剑,并没有着急攻击,因为恶战还在后面。听声音,曾奔离的仇姞队伍已经调头,声音越发清晰,距离越来越近。

落韩一脸淡然,摇着头说道:“我说过欠你一条命,不会害你的,信我!”

随着落韩的话语停止,他身后窜出四只野兽,就是刚才所见的狼与虎。四兽跳起一同扑击,越頔翻身躲避同时,持双剑反击。当野兽全部落地,其中三只被剑击中,但也只是划破了皮肉,对动作影响甚微。

狼、虎不同物种,却合作默契。两匹狼行动较快,用狼嘴撕咬向越頔双腿。两只老虎,体型稍大,扑击同时扬着虎爪拍下,越頔的躲避必须同时兼顾上下。但不可一味的躲闪,他还会趁机反击,只是双手隐隐有种握不紧剑的感觉。

在越頔与野兽争斗的同时,仇姞的队伍已然赶到。队伍领头的下了坐骑走到落韩身旁,替其解开绳索后,用手握拳锤着额头示礼,陆续其他仇姞人也锤头示礼。随后落韩用仇姞语向他门说了一大段话。

越頔余光瞧见了所有行为,但此时也是无心深想。再一次躲避撕咬后,一剑突刺,正中一狼的背脊,那狼哀嚎两声便倒下了。少了一个威胁,应对自然容易许多。越頔正打算快速解决其余野兽之时,突然瞧见,一直灰熊正急奔而来。灰熊跑近之时,突然后腿用力,如人般站立,前爪抱击而来。越頔只得迅速下蹲躲避,让熊抱扑空,同时抬脚踹在熊腹部,身体借力腾起向后。

然而腾起瞬间,越頔暗呼不妙。他瞧见空中无数石片飞来,匆忙之间扬起双剑抵挡,虽大多被剑击飞,但仍有两片正中身体,一片插入右肩,一片插入左侧大腿。越頔因此摔落在地。

落地瞬间,围过来的不是野兽,而是几名仇姞人。他们用脚死死踩住越頔的四肢,任其如何挣扎也脱不开。

越頔不断挣扎,直至落韩走来。看着他,越頔冷笑着道:“下手吧!”

落韩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言不发。

一记斧柄正击中越頔的头,他因此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

一阵颠簸,腹内不断翻滚,干呕几下,吐出少些酸水。若不是进食较少,腹内无物,绝对会吐的厉害。

颠簸不断,狂风吹过耳畔,越頔终于清醒。睁开眼,都是黄土,费力转动脖子,左看看,右看看。原来自己手脚被分别捆着,正被牛驮着赶路。周围仇姞的队伍正向某处全速前进。此时他腹部是贴着牛背,身体上下是悬空的。再次费力抬头向后方看去,毒林已成为天际一道绿线。

落韩到底要做什么?俘虏战俘不是他们仇姞人的作为啊?

双手随着颠簸而摆动,隐约中瞧见双手掌间的伤处,已被新的布料包裹好,隐隐有一种清凉之感。即使用力,痛感也轻了许多,好像敷着某种药草。忽然记起身中两处石片,此时都已被拔出,伤口只是微微疼痛。抬着的头突然瞄到,左手手腕处新添了一道伤口,是被利器所伤,还未凝疤,不深不浅。他清楚记得争斗时候手腕处并没有受到伤害。

抵抗捆绑麻绳带来的阻力,扭动手腕,挤出的鲜血不多。血滴向后飞落在土地上迅速不见。不知是被干燥的黄土吸收,还是因炙烤的阳光蒸发,但至少还是留下了点点污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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