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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 下

撄宁传 且慢慢 1965 2020-06-02 16:30

  

朱平将撄宁给的小碎银给了衙役,衙役客客气气的放了四人进门。四人进了县衙,盖章的文书先生,又同他们讨要了一块碎银。

四人签了字,画了押,在县衙上了县衙文档,又留了手印,这便是办完了完整手续,而文牒也才算正式生效。

走出斧头县衙时,他们真正成为了东越人。

上了文档,改了户籍,自然是高兴事,朱平说怎么样大家都要庆祝一下,大伙儿没钱,自然是有钱的出钱。四人在街上找了个半大不小的馆子,点了几个便宜的菜,几人一顿糊喝海吃。

朱平第一个吃醉,趴在桌上起不来,陈阿三是第二个醉的,鲁石头倒是挺能喝,和撄宁拼到最后。撄宁长得挺小,酒量倒是不差,很小的时候醉过一回,睡得不省人事,自从那次喝醉以后再不敢喝酒,今回因着高兴,多喝了几杯,最后喝醉了。趴下去的时候,他甚至想着,真好,多了几个哥哥,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很寂寞。

撄宁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黑,是酒楼里的伙计叫醒的他。四四方方的桌子上,倒着三五个空酒瓶,还有四个只剩下汤水的菜盘子。

而坐在一桌上的人,只有他一个。

“客人,小店打烊了。”店小二一边收着桌子一边催促撄宁。

“打烊?”

“对啊,打烊!”

“他们呢?”

“他们?哦,您说和您一起来的三位啊,早走了。”

“走了?”

“对啊,走了。您睡了几个时辰,他们便走了几个时辰。”

“果然不能喝酒啊……”撄宁自嘲的笑笑,他习惯性的想要背起一边的篓子,却发现篓子也没有了,篓子里放着他刚才当掉竹简的几个碎银子,碎银子包在当铺老板给的一块碎布里。那块碎布还挺漂亮的,上面绣着花。

“我的篓子……?”

“您的篓子?”小二一拍自己脑袋,“您该不是被顺了吧?”

“大概是吧。店家,这一桌多少钱?”

“钱?走的几位付过了。”

“付了?付了就好,那我走了啊,谢谢您。”

“不客气,您慢走。”

撄宁走出酒楼的时候脚有些虚,于是他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这一坐便是一夜。被骗这样的事情,不是他第一次遇到,他自嘲的想了想,可能也不是最后一次。头一回被骗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过,绝没有下一次。下一次多了以后,他便不说这类一定会自打脸皮的话。

第一回被骗大约是五岁的时候吧,他和山里的孩子们一起玩捉猫猫,一个孩子找,剩下的孩子躲,他躲在一个山洞里,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找来。

一开始他很得意,以为自己能躲别人才找不到,后来等到天都快黑了家里人来了,看到他傻傻的缩在山壁边,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他觉得特别的疼,可是没敢哭。家里人扯着他的耳朵就往外面拎,一边骂他蠢。

后来他回忆起来,真的觉得自己蠢,多明显的山洞,不用找就能看到的山洞,没有人找来。山里的孩子不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他想和他们一起玩,原来,其他人不想和他一起玩。想明白的那一年,他十岁。

离开大山,他以为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他将忘记过去的那个愚蠢的,软弱的撄宁。然而,事情证明,笨熊离开北晋,还是笨熊。

他坐在冷硬的石头上,就像之前的无数个背靠城墙的日子一样,城里城外,并没有不同。也许还是有不同的,他失去了他的篓子,他的竹简,他的银钱,以及伙伴。

身体彻底失去了气力,他知道应该站起来,离开冷硬的石头,找个地方落脚,毕竟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奈何思绪很清晰,腿脚却不听使唤,他只能坐在石头上,等待着。尽管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等什么。

天黑了,天亮了。

生活便是这样,无论你多么痛快,也无论你多么的痛苦,她从不会停下。她冷眼看着世间的众生态,如同蝼蚁般苦苦挣扎。

天暗去,天又复亮。

坐了一夜的撄宁失去了很多感受,他已经苏醒却无法站起来,两股很疼,脚失去知觉,不过太阳已经升起,因为夜晚归入安静的斧头县复又陷入热闹,早餐铺子开始叫卖,人重新行走在阳光下。

真是热闹啊,和极北之地的寂静截然不同的热闹,多好。馒头的香味随着小贩的叫卖声飘了过来,真是香,香的口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撄宁终于站了起来,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发黑,他一下子栽倒在地。

好疼。

一双有些乌黑的手伸了过来,扶起倒地的撄宁。

撄宁抬头一看,是陈阿三。

“阿三哥?”撄宁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快溢出眼眶。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阿三哥,以后叫我陈哥。”

“哦。”

陈哥搀着崴了脚的撄宁向着街道深处走去。此时撄宁觉得很痛快,昨夜有多痛苦,此时便有多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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