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下了一场大雨，而停止收松果的时间一直得不到确定，李文从中获利六十多元，婷婷在这次雨水的灌溉中生了一场大病，好几天没来学校，李文犹豫很久才决定去看她，但是一直找不到很好的理由，她的那些要好朋友都是女生，虽然也有男生，但是探望这种事男生是不会干的，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姑娘也不会，她们的事更多。

这种事情要是让老师开口提，肯定合情合理，但是老师没说，大家也没认为婷婷没来上学有怎么样，只是李文觉得少了一个人，他去街上买了一支很漂亮的钢笔，十几块，这支笔是他自己想要的，他决定送给婷婷，电影里领导都是这样送东西，显得有意义。

李文走到婷婷家门口不远，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婷婷从家里出来，看到李文，说，李文。

李文走过去，说，真巧，在这都能碰到你。

婷婷高兴地说，对呀，真巧。见李文欲言又止，说，你跟我进来，我家有彩电。

李文跟她进去，看到大厅有一台摩托车，还很新，但是灰尘很多，他认识这辆摩托，因为村里头开摩托的人不多，很多人都是开嘉陵，少的东西自然很容易被人记住，她家走在所有人的前头，李文总以为车主有了这辆车，来往肯定频繁，事实也是如此，摩托的主人总是带上两个或者三个，不论男女，一起呼啸疾驰从206国道飞向广昌，大家都愿意和他一起玩，可惜摩托车坐不下那么多人。

大厅中间供奉不知道什么神，后面有楼梯，婷婷住三楼，她家的房子是村里第二好的，唯一一栋三层小楼，还是平顶楼。第一好的是信用社，五层大楼，外墙都是蓝色的玻璃，高端大气。一路李文都很紧张，因为她家实在是漂亮，让人觉得自己不配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像汤里掉了只苍蝇……想到这里，李文不禁暗骂一声。上楼他一直担心会碰到其他人，他发现这种感觉和做贼没什么区别，蹑手蹑脚，小心翼翼。

婷婷的房间在最里间，里面布置很温馨，因为他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是新的，和没见过的，这里有婷婷的气息，不是香水。地上铺了毯子，婷婷带头走进去，李文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问要不要拖鞋。

婷婷说，进来吧，不用拖鞋。

婷婷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放广告，李文说：彩电真好，有颜色，跟我的语文书一样。

婷婷拿起遥控器给李文，想看什么你自己按。

李文接过遥控器，换了好几个频道，调到一个动画片，很高兴，赶紧找个凳子坐下，婷婷问，好不好看？

李文说，好看，我家的电视都是黑白的，还没有这个动画片。

婷婷说，这个动画片我看过……

李文说，真好，什么时候我家也能有才好，你家这个电视也好，李文掏出钢笔，这个送给你。

婷婷接过钢笔，说，谢谢。

许久，李文说，你就不问一下为什么送给你？

婷婷问，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李文说，当然，这可是钢笔，你看，我们村里有几个人用钢笔的。你难道没有看过毛爷爷吗？他们送礼物都是送钢笔，特别有纪念意义。

婷婷说，啊。

李文说，所以我也给你送钢笔，你不觉得很特别吗？

婷婷说，我爸爸有很多朋友，他们也经常给他送礼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李文说，你好几天没来学校，我来看看你，这支钢笔我很喜欢，希望你也能喜欢，我还没有用过钢笔。

婷婷说，老师不是说我们现在只能用铅笔吗？你难道不是路过这里……。

李文说，你不是生病了吗，我想来看你？

婷婷说，我没有生病。

李文问，那为什么不来上学，大家都说你感冒发烧。

婷婷说，这不是为了请假嘛，难道说我爸不让去呀。

李文说，你爸怎么不让去学校呀，不是挺好的吗？

婷婷说，爸爸要我练钢琴，说要带我去别的地方读书。

李文问，你还会钢琴？

会呀，我给你弹。婷婷把李文身后靠的一块桌布宣开，李文一愣，看到一架黑色的钢琴，问，这是钢琴？

婷婷说，对呀，这就是钢琴。

李文说，钢琴不是那种长条的，放在嘴上吹的吗？

那是口琴。婷婷说，你坐床上。李文满脸期待地坐到床沿，等半天也没见婷婷弹，问，怎么了？是不是坏了？

婷婷摇头，没有，我在想弹什么，你想听什么？

李文问，什么都可以吗？

婷婷说，你说说看。

李文说，嗯，动画片的歌可以吧，要不你给弹个哆啦A梦的那个歌吧。

婷婷说，我不会。

李文说，那你会不会弹毛爷爷的歌，什么样的都可以。

婷婷摇头，李文问，那你会弹什么？

婷婷说，很多呀，贝多芬呀……

李文打断说，那行，你给弹个，贝多芬是谁？

婷婷开始弹它的钢琴，李文听的耳熟，激动大喊，这歌我听过，婷婷对他微笑，回答他的是一丝不苟的弹奏，他不敢再说话，因为她弹得很认真，她应该是喜欢钢琴的，但李文无法让自己变得庄重，他听不懂这首钢琴曲，他只是激动于这是一首他听过的曲子，甚至不知道这首曲子后面是什么样子，这首国际友人的歌曲让他的思绪飞到整个村子的上空，并且大声高呼，看，这是钢琴的声音，婷婷会弹钢琴。但是让他激动的前部分已经过去，很久，婷婷停了下来，李文看到一级动画片已经播完，问，弹完了？

婷婷说，没有，后面的我不会。

李文说，噢，没关系，挺好的。心说，反正我也听不懂，也没听过。

婷婷说，好吗？

李文说，好，当然好，我连钢琴都没见过，你都会弹了。这是什么歌？

婷婷说，命运交响曲。

李文说，哦，你喜欢钢琴吗？这钢琴看起来挺贵的，你这有水没有，我渴。

婷婷递上一杯水，几万把…

李文忙把伸向钢琴的爪子缩回来，接过水，说，几万？这东西值几万？

婷婷说，嗯，这个还是差的，我爸爸家里还有一台更好的。

李文一口喝掉杯子里面的水，心里盘算如果把这个东西给弄出去卖了的话，可以换多少钢笔多少零食，又想到这么多钱放在身上肯定很不安全，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埋在地下怕烂了，藏在家里怕被母亲缴获了，思考再三，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处理这些钱，因为他把自己所有的心愿完成都只要几百块。一个问题想不通，他又开始考虑这个东西卖给谁，谁可以出的起这个价钱，算一万好了，附近肯定是没谁要的，必须运到广昌，自己还有四十多，钱应该够，李文伸手摸了一把钢琴，用手抬一台，挺重，绕钢琴走了一圈，发现比门大，抬不出去。